义庄里哭声一片。
村民们在今日之前走过最远的地方是镇上,几乎没有来过县城。他们当中的许多人是第一次进县城,没想到却是被衙门通知来收尸的。
唐三妹的亲爹和后娘也在其中。大妞和二妞死了,他们得把尸体领回去安葬。然而,从始至终,两人根本不敢看尸体。
“大人,孩子们死得这么惨,坏人又没有抓到,衙门是不是应该给我们一笔安葬费啊?”唐三妹的后娘谄媚地问着守在那里的衙役。
唐三妹扑过去,抓起汤氏的手臂狠狠地咬了下去。
“啊……”
汤氏惨叫出声。
三妹爹连忙推开唐三妹,关心地问汤氏:“没事吧?天啊,出血了。”
三妹爹挥出手掌,一巴掌扇在唐三妹的脸上。
唐三妹愤恨地瞪着三妹爹,又怨恨地看着汤氏。
汤氏哭闹道:“你看看你的好女儿,她这是恨我了。大妞二妞死了,我不伤心吗?当初大妞二妞执意要去赚钱,我也拦过了啊!后娘难当,所有人都以为我为难几个丫头。天地良心啊,这几个丫头也是我一手带大的,现在出事了,我也心疼。”
“三妹,事情已经发生了,你非要揪着不放吗?”三妹爹说道,“要怪就要怪你,你逃出来了,为什么不把姐姐们也带出来?”
“哪有这样当爹的,亲女儿都死了,一滴眼泪都没流,还要怪幸存下来的女儿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姐姐。”李桃花尖着嗓子嘲笑道,“听说你们给三个丫头签的是卖身契。你们要是真的在乎这几个丫头的死活,也不会这么狠心了。”
旁边的妇人哭着说道:“我们没有签卖身契,我们是让女儿进城里做工,看她有没有机会嫁个有钱的男人。我没想过让我闺女死。”
“我们也不是。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的闺女啊,娘对不起你,娘只想让你过上好日子,没想到你会丢了命。”
“唐明秀呢?那个杀千刀的祸害唐明秀有没有死?”
“还有唐明奎。唐家两兄妹都该死。对了,王氏一直鼓动我们把闺女送去她女婿那里干活,她也是同伙,应该把她也抓起来。”
……
李桃花压低声音说道:“咱们也帮不上什么忙,要不先走吧?”
秦徽音看了一眼怀里的唐三妹:“她肯定想送姐姐们最后一程。现在她不相信汤婶,也不相信他爹,只相信我和绿芜。”
“也是个可怜的孩子。”李桃花眼含同情,“那你和绿芜陪着她,帮她度过这个难关,我先去店里帮忙。”
秦徽音的确不放心唐三妹。不仅是因为唐三妹的情绪不稳定,又说不出话来,被人欺负了也无法诉苦,还是因为汤氏和三妹爹根本不在乎她的死活。现在当着众人的面,他们还不敢对唐三妹做什么,一旦回到家里,没有外人在场,唐三妹就是任由他们搓捏的泥人。
李桃花先走了,唐绿芜姐弟陪在秦徽音身边。
义庄不缺棺材。大多数村民为惨死的闺女买了棺材,大妞和二妞却没有棺材。秦徽音出了这笔钱,汤氏和三妹爹的眼里露出了得意的神色。
“三妹说她卖身给我,以后就是我的仆人,这笔钱是她的卖身钱。”秦徽音淡道。
“两具棺材能值多少钱?她可是一个大活人,只抵得上这两具棺材?”汤氏撇嘴。
“如果我没有记错,你们早就把三妹卖掉了。如今三妹从虎穴里逃出来,她只属于她自己。既然她说把自己卖给我,就抵这两具棺材,那就可以完全做主。”秦徽音淡道,“大妞和二妞刚刚惨死,说不定灵魂还在这里飘荡着,你们不仅不给她们买棺材,还在打三妹的主意,你们就不怕走夜路的时候被恶鬼缠上吗?”
“别说这些唬人的话,我们又没做亏心事,才不怕。”汤氏结结巴巴地说道,“这个臭丫头晦气得很,走了才好,免得把晦气带给我们。”
有人骑马而来。
众人回头看过去,见到了骑在马上的宋睿泽等人。
宋睿泽在人群中寻找秦徽音的身影,准确找到她,把马留给江启斌,大步走过来。
“他们说你跟着冯捕头去抓捕坏人了。那些坏人有眉目了吗?”秦徽音问。
“抓到了些,但是最重要的头目逃走了。不过唐明秀和唐明奎都落网了。”
“好厉害。”秦徽音说道,“我们现在要把这些冤死的姐妹送回村里。”
“你也要回村?”
“我不放心三妹。”秦徽音看着拉着自己不放的唐三妹。“等她姐姐下葬了,她可以重新开口说话了,我才能真正放心。”
“正好温大人给了我几天假,我陪你回村。”
“你没受伤吧?”
“没有。”
秦徽音等人陪着村民们把冤死的姑娘们送回村子里。
当一口口棺材出现在村子里时,村民们闻讯赶过来。紧接着又是一阵阵悲痛的哭声、咒骂声以及捶胸顿足的忏悔声。还有受不了打击的,当场就晕了过去。唐逸笑见状,马上给昏厥的人扎针,让他们缓过这口气,慢慢地醒来。
村长后悔不已:“当初大富家的再三提醒咱们要小心圈套,说天上不会掉馅饼,不应该被眼前的利益诱惑,要查证后再做决定,我们没有当回事。这么多好姑娘啊,全都是花儿般的年纪,现在都没了……”
“村长,你当初派人去查过,是他们太卑鄙无耻,提前做好了准备蒙蔽了大家。那些坏人设好了圈套,我们想躲也躲不掉。”
“村长,我闺女没了,我也不想活了。那姓王的是害死我闺女的帮凶,我要杀了她为我闺女报仇。”一个趴在棺材上痛哭的妇人抬起头,恶狠狠地说道。
“王婶一大早就不见踪影了。”
“春菊娘,节衰啊,你要为你儿子想想。”村长劝道,“王氏犯了罪,官府肯定会捉拿她,你犯不着为一个必死之人搭上自己。”
村里发生这样的惨事,但凡有点良心的,这个时候都没有办法坐视不管。于是,丧事是全村的人集体举办的。他们请了方圆几里最有名的和尚先超度三天,再把这些姑娘安葬在同一片区域,让她们在下面也不寂寞。等结束了葬礼,那已经是三天之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