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闲师太乃是佛门高人,何曾见过左冷禅这等颠倒黑白之人,脸色铁青,冷冷说道:“左冷禅,你说的奸邪小人怕不就是你自己吧!”
她说着这几句话时,双目紧紧和左冷禅的目光相对,瞧他脸上是否现出心虚惭色,抑或有愤怒憎恨之意。
却见左冷禅脸上连肌肉也不牵动一下,转头望向方证大师和冲虚道长,说道:“方证大师、冲虚道长,我说的没有错吧?定闲师太受小人蛊惑,对我误会极深,根本听不得我任何解释。”
方证和冲虚对视了一眼,眼底尽是无奈。
他们很清楚左冷禅的野心,也明白左冷禅请他们前来,是在利用他们。
但,最近这段时间魔教活动猖獗,大有再起之势,他们无论如何也不能坐视五岳剑派发生内讧,只能捏着鼻子接受了左冷禅的邀请,与嵩山派一起来参加这五岳剑会。
定闲师太愣了一下,回过神来,气的脸都发白了,道:“你…你…你无耻!”
左冷禅说道:“师太,你是受人挑拨,才会说出这种话,我不怪你。”
定闲师太听到“我不怪你”这四个字,再也压不住心中业火,左掌倏起,就要朝左冷禅拍去。
左冷禅心头一喜,并没有打算闪避,准备用肩膀硬抗这一掌,坐实定闲师太受人蛊惑对他仇视极深一事。
不料就在这时,岳不群突然上前一步,将定闲师太一把拦下,劝道:“师太,你现在动手,只会授人以柄。真相如何,我们都清楚,证据确凿,没必要与他争一时口舌之快。有方证大师和冲虚道长在,定会为你主持公道。”
左冷禅微微有些惊讶。
在他印象里岳不群就是一个表面谦逊实则无胆的伪君子,只喜欢躲在背后耍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没想到岳不群这次竟会主动站到前面来。
定闲师太本就是一时气愤,被岳不群这么一说,很快冷静下来,说道:“岳师兄说得对,有方证大师和冲虚道长在,某些人的真面目只会暴露的更快。”
左冷禅说道:“但愿如此。”
定闲师太目光冷冷望着左冷禅,嘴上没有说什么,但手上青筋直冒,拨弄念珠的速度明显快了许多。
方证大师说道:“我二人来之前,并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能是就事论事,尽可能做到不偏不倚公平公正。若是有偏颇遗漏之处,还请诸位施主见谅。”
岳不群道:“方证大师说这等话,实在是太谦虚了。”
冲虚道长叹了口气,说道:“方证大师说的都是实话。我们两个老家伙今天过来,只是不愿见五岳同盟近百年情义,最后落得个刀兵相自相残杀的结局。”
岳不群朗声说道:“冲虚道长放心,我们已经商量好,今日只诛首恶,余罪不究。”
五岳剑会的会场很大,山风呼啸,但岳不群的声音却是清晰传到每个人的耳中。
左冷禅冷笑一声,目光环视会场,高声说道:“我五岳同盟出现今日之局面,祸根全在那奸邪小人身上,其余人都是被其蒙蔽,并无过错,只要他们肯改过自新,本盟主也可以既往不咎。”
丛不弃、成不忧、玉玑子、玉音子等人心头俱是一跳,都听出左冷禅是在暗示他们。
方证大师见两人针锋相对丝毫不让,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如此甚好。岳先生,午时已至,岳先生便请召开剑会吧。”
这一番话看似公正,实则却是将主动权交到了岳不群这个东道主手里,而不是左冷禅这个五岳盟主手中。
岳不群听出方证大师的偏向,心头大喜,当即请方证大师和冲虚道长到上座,又请定闲师太四人各自回到台上落座。
岳不群本以为左冷禅还会整出些什么幺蛾子,没想到左冷禅只冷冷看了他一眼,竟真大步走上高台,坐在了中央位置上。
岳不群心头一凛,更觉得不安,但事到如今,也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
在场之人除了五岳剑派的人外,绝大多数外人如方证大师、冲虚道长以及那一大群江湖人士都是左冷禅带过来的。
岳不群没有说太多的场面话,直截了当地说道:“诸位,我们今日提前召开五岳剑会,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替恒山派枉死的弟子们讨回公道。”朝旁边岳灵珊看了一眼。
岳灵珊点了点头,立刻让华山弟子将石破天抓的那些黑道人士和钟镇等人押到了台上。
众黑道人士在上台之前,不少心里已经想好了要对左冷禅破口大骂揭发检举,但被左冷禅目光冷冷一扫,却是有些不敢开口。
钟镇等这些嵩山派之人神情各异,有的面露喜色,有的开口求救,有的羞愧难当,也有的闭上眼睛一言不发。
左冷禅目光微微一凝,袖中右手顿时攥成一团,青筋直冒,却是看出钟镇他们武功都已经被废掉,心中对岳不群对华山派的恨意瞬间达到了极点。
岳不群说道:“定静师太、定逸师太。”
定静师太和定逸师太闻言走到台上,先是朝方证大师和冲虚道长合十行了个礼,又朝着周围行了个礼,随后就从恒山派收到左冷禅传讯前来支援华山派开始说起。
不料,她们刚刚说了个开口,左冷禅就开口打断道:“且慢。两位师太,我的确曾派人传讯给定闲师太,请她派遣人手支援华山。但我并非只给你们恒山派传了讯,也给泰山衡山两派传了讯,只是路上出了些意外,未能及时送到两派掌门手中。”
嵩山派的副掌门,也是十三太保当中的六太保汤英鹗起身说道:“此事是我的疏忽,没有多派几名弟子,以致他们在半路上遭到魔教妖人截杀,不仅没能将口讯传至,连自己都丧命在了魔教手中。”
左冷禅道:“汤师弟不必自责。人非圣贤,总有疏忽的时候,以后改正便是。”
定逸师太见两人一唱一和,两条淡淡的柳眉登即向上竖起。
定静师太深知师妹脾气暴躁,忙伸手抓住定逸师太,示意她不要中了左冷禅的圈套,自己则继续往下讲,讲到她们被困在万安山山崖之上,仪琳侥幸逃脱前去华山求救,石破天、岳灵珊和钟镇先后出现。
“我原以为钟镇是来救我们的,没想到他竟是想趁火打劫,拿恒山派弟子安危为要挟,逼我答应五岳合并一事,怂恿我篡夺定闲师妹恒山掌门之位。此事乃是华山派令狐贤侄、岳姑娘和我恒山派众弟子皆亲眼所见。”
左冷禅不等定静师太继续往下讲,再次插嘴道:“我五岳剑派向来同气连枝,百余年来携手结盟,早便如同一家,我见江湖上近来暗潮汹涌出了不少大事,的确有心将五派联成一派,统一号令,抵挡来日大难。”
“但我派去支援华山派的是丁勉师弟、陆柏师弟、乐厚师弟三人,而并非是钟师弟,他若是真如师太所言,落井下石,挑拨离间,那当真是罪大恶极。我定会严惩不怠。”
钟镇本来是闭上眼睛一言不发,闻言猛地睁开了眼睛,高声喊道:“左师兄,我对不住你。”
“我那日听你说了关于五岳合一的想法,只觉此事攸关中原武林气运,关连我五岳剑派的盛衰,一日也不能耽搁,就自作主张,找来了与我交好的这些师兄弟,想要去说服各派掌门赞成此事。不曾想…唉,我急功近利,忘了五岳同盟大义,行事不当,愿受师兄责罚。”
其余十六个嵩山之人顿时心领神会,纷纷开口附和,话中各不相同,但大体意思都和钟镇一般无二。
他们是一心为公,只是用错了手段,如今已经悔过知错,甘愿受罚,将左冷禅摘的干干净净。
左冷禅冷冷说道:“你们做错了事,的确是该严惩。但,绝不至于废掉武功这一步。岳不群,此事你需得给我一个解释。”
左冷禅知道自己这办法并不高明,但他却清楚这一定有用。
他依仗的从来不是什么道理,而是身后的嵩山弟子、自己这一身武功和日月魔教。
只要少林武当还想让五岳剑派替他们冲在对抗魔教的第一线,不愿看到五岳剑派爆发内讧实力大损,就只能选择妥协退让,劝说两边以大局为重。
而这种时候,越是讲道理越是要面子的一方越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