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命运却给她开了一个莫大的玩笑。
她的丈夫死了。
后来女儿也死了。
连带她自己，也没有逃出那些人的毒手。
死后，还要被人污蔑，被说成天生坏种，被说成水性杨花的贱人。
李奶奶抬头看着天，二十岁之前，她的背脊是挺直的。
永远蓬勃向上。
二十岁之后，她再也没有挺直过自己的腰背。
“原本你奶奶是想送你去上学，让你早点走出这个大山。”
范霞叹了一口气，从来都事与愿违的何止是她一个。
“你那个时候年纪小，不知道人心险恶，这样的地方的人，是都没有良知的。”
范霞抱着苗苗，想到那天她看到女儿尸体的画面，她身体猛的颤了一下。
白小妮木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奶奶。
她有千万句话想要说。
可是话到了嘴边，她到底还是咽了下去。
她要说什么呢？
说她不知道奶奶是被拐卖的？
还是依旧说自己有多委屈？
李奶奶表情淡淡，她都已经死了，早就不太在意旁人的看法了，何况是已经死了的孙女。
对待白小妮，她略感亏欠，却还是问心无愧占了大头。
她没什么对不起白小妮的地方。
白小妮眼圈发红，她现在也明白奶奶为什么时常把她关在村里了。
大约一是怕她同样被熟人拐卖这种事。
二来是怕发生在苗苗母亲身上的悲剧，再发生在她身上。
白小妮也不敢深思，奶奶不在，自己拒绝一切熟人陌生人给的东西时，几个叔叔皱着眉头说出来的那句，你被你奶奶教坏了，究竟有没有带了点别的意思。
【这个村庄被毁灭是应该的！】
【没想到只有李奶奶是好人。】
【李奶奶好惨啊，之前霍老六问她多大年纪，她说她才四十五岁。】
【她二十岁被拐卖，死的时候四十五，有二十五年的时间，她都是在这个魔窟里度过的。】
【你们还记得第9条规则吗？】
【记得，规则9：你是白家村的一份子！记住！你是白家村的一份子！】
【不要忘记还有最后一条规则——不要忘记你是谁！不要忘记你是谁！不要忘记你是谁！】
【但这俩规则，不是自相矛盾吗？】
有时候规则之间或许乍一眼看过去存在冲突。
但只要仔细一想，其实并不相悖。
白小妮低下头，她已经变成了鬼，按理来说，她不会再有任何情感。
但她仍觉得，心里憋闷的厉害，心脏一点一点的疼得厉害。
白小妮红着眼睛看向自己的奶奶，“奶奶，对不起……”
不是她对不起奶奶。
是她爸爸，她爷爷，她未见过面的曾祖父曾祖母，以及整个白家村，对不起奶奶。
白小妮就算一辈子没走出过村子，就算再愚昧无知，她也是知道，大城市的人，被拐到这里来就是被害了一生。
李奶奶一怔，旋即目光看向了白小妮：“你说什么？”
不知不觉间，白小妮已经泪流满面。
她红着眼睛，一句又一句的重复。
“对不起。”
“奶奶，对不起，整个白家村的人都是凶手！”
“是他们害了你，是他们毁了你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