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乃昔抱腿坐在沙发上,从暴躁到安静无缝切换,睡前喝了不少酒,这会儿眼尾也微微耷拉着,下巴抵着膝盖,她出神道:“之前每天都盼着见他,现在终于要回来了,我还反而有些不自在。”
何许:“喜欢就追,以前你总说时机不成熟,现在十年磨一剑,你要再不拔出来,那就擎等着生锈吧。”
陈乃昔低声略低:“我不是你,上小学的时候喜欢他,我根本不敢说;上初中的时候喜欢他,他在高中,他要考海大,我不敢打扰他;高考我想报海大,突然听说他硕士要回岄州读,我纠结了好久,到底是追过去,还是等他回来……有时候我也烦自己,为什么不能主动一点,但我真不敢,我一想到被拒绝,大家连朋友都做不成,想他的时候连借机打个电话的理由都没有,我都难受的想哭。“
何许:“现在想好了吗?”
陈乃昔:“想好也没想好,你总让我表白,我怎么表?说我俩熟吧,一年到头能见两次面,通话次数一只手就数的过来,说不熟吧,打从有记忆开始就认识了,这种不尴不尬的局面,我突然表白,说我喜欢你十几年了,你觉得合适吗?”
何许说不出具体的来,只突然想到一句话:“性格决定命运。”
“唉……还真是。”陈乃昔愁得慌,某刻突然想到什么,看向何许:“仁野给你回话了吗?”
何许拿起手机看了眼,没回,意料之中,她起身往主卧方向走,“我去打个电话。”
陈乃昔靠在沙发上,“唉……”
这一声长叹,不知是为自己,还是为仁野。
何许回房关上门,直接拨通仁野的电话号码,电话响了六声才被接通,手机里传来熟悉男声:“喂?”
何许口吻稀松平常:“到家了吗?”
仁野仍旧是那副冷淡生分的语气,“干嘛?”
何许:“不干嘛,担心你安不安全。”
她看不见仁野在另一头的表情,仁野出生在‘夜凉’,长大在‘夜凉’,他爸生前是出了名的大混子,他从出生就是混混的儿子,所有人都担心跟他接触会不会不安全,只有何许,问他安不安全。
而且更重要的,到没到家这种话,是女人问男人的吗?
仁野不出声,手机里几秒安静,何许问:“你在干嘛?”
仁野什么都没干,打从进家门开始,什么都没干,到底是拜谁所赐,那人心里没数?
心底烦,仁野沉声道:“以后别给我打电话。”
何许说:“我是想跟你聊微信的,你又不回我。”
她说的理所当然,天经地义,仁野气焰被她撩起,本想骂她两句,转念一想,她几个小时前就坐在他现在坐的沙发上,掰着手指头骂自己,脸不红心不跳,她要在乎这个,早离他远远的了。
拉着脸,仁野道:“把钱收了。”
何许道:“我拉黑了r国客户,你拉黑了d国客户,今天这单肯定要黄了吧?”
仁野:“跟你无关。”
何许:“本来想去帮忙,结果还帮了倒忙,钱我不能收。”
仁野瞬间蹙眉:“你拿的翻译钱,我们生意做不做得成,跟你有一毛钱关系?”
何许:“我喜欢你,挣你的钱我心疼。”
她太直白,好歹司马昭还没敲锣打鼓呢,仁野拿着手机,虽是看不见脸,也有种她就站在面前的巨大压迫感。
他想说点什么,可搜肠刮肚,也找不出什么能让她急流勇退的话了。
不等他出声,何许再次开口:“我最近都有空,你公司有用到翻译的地方,我来帮你,不收你钱,当做补偿,下次再遇到今天这种客户,你别跟他们说我喜欢你,生意照做,色字头上一把刀,后面的事交给我。”
仁野当场黑脸,“你拿我当拉皮条的?”
何许微顿,而后小声问:“真这么在意我?口头的便宜都不能让别人占?”
分不清是前一句,还是这一句,总之仁野怒火中烧,沉声道:“喜欢被人占便宜你就直接去,别通过我,我不挣你这份差价。”
何许不恼,反而火上浇油:“你亲我的时候心里想什么了,不是挣差价,难不成是喜欢我?”
仁野被顶得肝疼,六亲不认,脱口而出:“你白给也要看我想不想要,成天这么上赶着有意思吗?我告诉你,男人对于送上门的女人无外乎两种态度,要么来者不拒,上完就甩;要么干脆看都看不上眼,直接甩。”
他说到一半,怒火就散了三分之二,唯余心凉,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不是两人认识以来,他说过的最刺耳的话,但他此刻会有些心头揪紧的感觉,像是说了很伤人的话。
果然,手机那头的何许沉默,随着她沉默的时长,仁野这头心口也是越来越憋闷,就当他险些窒息的时候,何许声音传来,带着不辨撒娇和埋怨的语气:“一小时前还说跟我玩,这么快又翻脸不认人,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仁野脸色黑了又红,红了又黑,面无表情的质问:“你就一点脸面都不要吗?”
他还想说,她好歹一个女孩子。
何许回道:“我给过你机会,不止一次,就在刚刚我都打算放你一条生路的,我说让你带我去见客户,不用管我怎么应付他们,你只要点头说好不就得了,我保证挂了电话,我们以后没缘再见,你非要把我臭骂一顿,是生怕我不走好路,还是别人惦记我你心里不舒服?你这样让我怎么舍得放过你。”
她越说越来劲,最后两句简直带着无奈,仁野脸色顿时一红,被她气得脑充血,他该骂她自作多情?自以为是?自不量力?还是自己心里没点数?
可心里没数的人,分明是他自己,好像他无论生人勿近还是暴跳如雷,是冷言恶语还是放纵无赖,何许总能一针见血。
在她面前,他有种没穿衣服的羞耻和不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