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库布里克当时给《逆位审判》的评价吗？”一头乱绪有了方向，苏灵溪连声音都变得掷地有声了起来，“我猜测，他一开始并没有打算这么早就签下安妮塔布朗，出于某种不知名的原因，他被迫打乱了计划，不得不提前签约演员。”
“他之所以会在媒体面前替我说好话，恐怕也是看在格蕾塔的面子上，想要稍作弥补。”
她的眼神坚定而专注，分析得又头头是道，杨茜不自觉就信了八分，心中怒火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知名原因？”杨茜想了想，神色微变：“会不会是布朗的经理人故意向库布里克施压？她的经纪约和影视约都签给了caa，现在由罗伯特鲍勃亲自带，他在圈子里的话语权很大。”
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苏灵溪反而淡定了下来，“不知道，也许有这种可能。”
“目前还不清楚布朗在这件事里扮演什么样的角色，但事情已成定局，我们没必要因为这一个角色就方寸大乱。”她冷静地说，“现在最重要的是戛纳。”
骤然听到这番话，杨茜心中一时有些五味杂陈。
沉默数秒后，她无奈地点点头，“你说得对，我们不该再在这件事上浪费时间。”
确认好她的状态后，苏灵溪才折返回到内场的座位上坐好，面上依旧戴着那副温和有礼的假面，只有她自己知道，突然失去角色的滋味有多难受。
这几年，她成名的速度很快，虽然付出得也很多，但跟其他同龄人相比，她算得上是顺风顺水的幸运儿。
顺心的日子过久了，一旦遇到挫折，各种负面情绪都会被不自觉放大。
比如去年被丽芙莫顿踢出备选名单那一次，又比如今天。
猝不及防得知消息的被动姿态实在让人恼火又无力。
而且偏偏就是这么巧，两件事都发生在戛纳电影节举办期间。
简直是命运般的巧合。
……希望今年的最佳女演员奖不会又像去年那样“爆冷”。
苏灵溪叹了口气，摒弃杂念，努力调整好自己的心态。
认真来说，这其实算不上什么大事——毕竟从一开始，库布里克就没有答应把角色给她，只是同意让她参加试镜来试一试而已。
在她和手握三部大制作加奥奖提名的安妮塔布朗之间，任谁都会选择后者。
这是非常现实的结果。
她只能学会接受。
“苏，好久不见？”
苏灵溪反应过来的时候，不远处的维里娜梅洛德已经微笑着张开双臂，迎着她走了过来，“你今晚的造型真是别出心裁。”
“你也一样，梅洛德，非常棒的裙子。”苏灵溪客气地笑了笑。
两人对旁边蠢蠢欲动的摄像机视若无睹，亲热又周到地行了贴面礼。
“我说过，你叫我维里娜就行了。”维里娜笑盈盈地撩了一下头发，一身香槟色礼服衬得她容光焕发，“知道吗？刚刚德里森导演还跟我们聊起了你——听起来他似乎在今年的这场角逐中最看好你。”
“非常感谢他的看好。”苏灵溪微微一笑，回答得客套又疏离，“不过我想评委们会有自己的判断，一切都会在1小时后解开谜底。”
安德里亚德里森当年力捧的杰瑞米贝尔被她截胡抢走了银熊奖，苏灵溪在这方面很有自知之明，她不被对方记恨就不错了，没必要奢望人家还给自己评价什么好话。
“当然，但——”维里娜眼底浮现出些许戏谑，意味深长地拖长了音调，“我们亲爱的主席，马丁库布里克，似乎也非常看好你？”
这问题问得很尖锐，苏灵溪敢肯定：她一定在来之前得知了某些消息。
“目前我只希望《逆位审判》能借戛纳的风头拿到不错的票房成绩，至于其他的，我暂时没有想那么多。”苏灵溪毫不犹豫地切断了话题，朝她歉然微笑。
维里娜也笑了起来，语气重新恢复正常，“只是个玩笑，别把它放在心上好吗？”
苏灵溪随之回以浅笑。
到底是真的开玩笑，还是借着玩笑话试探，大家都不是刚入圈的新人，彼此心知肚明。
很快，随着入场音乐响起，两人各自回到座位就坐，安静等待典礼正式开始。
“你感觉到了吗？”落座后，北川良子在她耳边低声提醒道：“某人今天似乎来者不善啊。”
苏灵溪淡淡瞥了一眼和自己只间隔两个座位的维里娜，“别的没感受到，目前只感觉到了主办方的恶趣味。”
特意把她们俩的座位安排得这么近，电影协会那群人还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北川良子笑着抬起头，和她四目相对，“这也许就是作为名人话题度太高的烦恼？”
“放轻松，至少他们没有缺德到把她安排在你旁边坐，是不是？”北川良子耸了耸肩，“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想想看，我们绝对会失去在这聊天的自由。”
两人闲聊间，颁奖典礼正式开始。
一如往常，电影节主席蒂埃里弗雷莫令人昏昏欲睡的致辞结束后，主持人幽默诙谐的串场词很快就再次把场子热了起来，场内氛围一步步走高，直至颁奖环节开始。
颁奖环节开始就像是预示着某些事即将发生的信号，苏灵溪去了一趟休息室回来后，明显能感觉到镜头落在自己身上的次数变得更加频繁了。
不过幸好，她和维里娜对这种状况都早有预料，两个人反应都很淡定，该鼓掌的时候鼓掌，该说笑的时候说笑，明面上没有任何地方能挑得出错。
“短片金棕榈奖，电影基石奖，金摄影机奖，影评人周单元奖，导演双周单元奖，评审团奖……”戛纳电影节的颁奖环节流程很快，顺序从次要奖项开始，逐渐过渡到媒体最关注的那几个重要奖项。
终于，在万众期待下，迎来了主竞赛单元的第一个重量级奖项：最佳编剧奖。
“……and the best screenplay goes to——”颁奖人顿了顿，拆开信封，还不忘对准镜头露出一个吃惊的微笑——就好像卡片上印着的人名有多令他意外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