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对面的刘高思眼神顿时闪烁,置于膝上的双手握紧复又松开。
虽只是瞬间的变化,但被苏文德敏锐地捕捉到了。
在长年和刑狱打交道的人看来,这个动作和不打自招差得不远。
刘高思深吸一口气,义正辞严道:“我和此人殊无来往,难道他指鹿就能为马吗?”
刘高思先前虽有嫌疑,但他明面上确实和黄思淼没有联系。
部门不同,刘高思在宗正寺有一席之地,黄思淼在礼部内部却是边缘人物,两人若是突然有交流,只会惹人怀疑。
郁修明缓缓举起几页纸,“可你们的供词,有些对不上啊!”
苏文德补充,“你和礼部、宗正寺乃至行宫官员的供词,都有不少冲突之处。”
上次审问的时候,刘高思直言往日没注意过位卑职低的黄思淼,典礼当日离开大殿,也是因为公务。
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当日兵荒马乱。宗正寺的任务不比礼部重,但也不轻松。
人的记忆会撒谎,但落在纸上的文字却不会变。
刘高思哪怕将所有行为包装得合情合理,甚至后面旁敲侧击他人口供,暂未发现异常之处,但纰漏就是纰漏,无法掩藏。
苏文德直击重点,“宗正寺和礼部官员在偏殿清点礼器、礼仪人员,当时发现掌扇宫女失踪,你在现场,为何经过大殿时不曾对人提起?”
刘高思直接否认,“这是归属行宫的事务,只要把人补上,大面上不出岔子即可。”
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
但人之常情,遇上相熟的人对接下项目进度,不会顺道吐槽嘲讽一下友单位弄出来的纰漏吗?
苏文德确认道:“没有其他的吗?”
刘高思迟疑道:“没有了。”
苏文德嘲弄道:“可你先前说,清点礼器后直接离开了,准备去收拢王爷斋戒静室内的祭器。”
刘高思挺直身板,“一笔带过,有必要说得细致入微吗?”
苏文德:“也就是说,你借道经过大殿了?”
刘高思点头,“行宫重地,偏殿往静室的路封了,只能绕道。”
苏文德:“走的哪条路?”
刘高思:“行宫重地,自是大道直行。”
霍元州招认,他是听两人言说,南衙将官不知礼数只知在大殿逢迎交际,让在静室斋戒的嗣王显得门庭冷落。
这话偏颇许多,需知守卫在静室门口的,大多是吴越的心腹之人。
两人商量要不要去静室门口卖个好,日后好借力青云直上。
这番话显然是故意说给霍元州听的,偏偏他只听见声音,对长安官员不熟悉,无法指认具体人物。
后来事情就简单了,吴越将事情挑破闹大,人人都知道静室里埋着大雷,自然不会承认有过相关言论。
霍元州决定自己去卖这个好,他和吴越殊无往来,需要人引荐,于是找上了新近认识的苏文德。
由此可见,霍元州虽在行宫,宫斗经验却欠缺——哪有天上掉馅饼,吃了就能飞黄腾达的小道消息!
也是个正正经经的“乡下人”,但凡了解点吴越和三司的过往恩怨,都不会找苏文德做中人。
但正中苏文德下怀,两人就这么“手牵手”一块掉坑里。
许是最开始只想引个不大不小的局外人去,谁料到苏文德主动带三司入局。
简直意外之喜。
苏文德不过腰身软了些、谄媚了些,何至于遭如此暗算。
只要确认刘高思回过大殿,接下来的事就容易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