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人早都说了,当初我娘嫁进来的时候,你这房子就跟隔壁村破落的城隍庙一样,四面透风,哪里还能当是个家?
既是投宿,住了人要准备铺盖、烧炕、热水、热汤饼,我娘瘸着一条腿,你做了什么?”
“你,你……我是你爹!”
“想饿死我、病死我、冻死我、打死我的爹?
拿来!
我不怕村里人戳脊梁骨,你别逼我动手!”
又过了一会儿,这男子出来,把投宿的钱给了大柱媳妇:“娘,你收好。”
转身又去了主屋。
“钱都给你了,又来干什么?”
“不准再去问我娘要这钱,不准抢、不准偷,这钱要是没了,我就再问你要!还有我每天布置的活,你必须得干完!”
“你、你、你,孽障,生了个孽障啊!”
这男子转身出来,对大柱媳妇道:“娘,妹子睡了?”
“她今天编了一天的筐,累得早躺下了。”
“我和我媳妇儿又替她寻了一门亲,后天让他俩相看一下?”
“只怕没人会同意她的要求。”
“先见一面吧。”
“成。”
“娘,那我走了。”
巩元良见了这一幕,忍不住笑道:“你真是苦尽甘来,儿子长大了给你撑腰了!”
那男子才走到院门口,听了这话,回头看着自己母亲笑了,仿佛在说“就是,有我呢”,母亲也忍不住笑了,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挥手:“快回去,别让你媳妇孩子等久了。”
这男子走了。
姚思源问:“你儿子娶了媳妇儿有了孩子不和你们住在一起吗?”
“住不下了,就在隔壁,儿子争气,媳妇勤快,我和他妹子全力帮衬着,咬咬牙就在隔壁盖了新房子。
钱是一直紧的,可日子也终究还是越来越好了。”
巩元良问:“你刚刚说的变化就是儿子护着你么?”
“对。还有女儿。
我那狗男人怕我好了之后还是要跑,三天两头的折腾我,本来我这腿就是无医无药靠自己长,在他和陆依依的折磨下,我前前后后在这炕上躺了两年多。
那时候的人也跟死人差不多了,就像一具骷髅一样。只有眼珠子偶尔转转,还有一丝活气。
我也弄不清,我那狗男人怎么想的,他不让我走,但好像我可以这样死掉,这样他就满意了。
当初我成了那副样子,就因为陆依依说了一句你那媳妇儿还没死呢,命可真硬啊。
他就要把我挪到谷仓旁边堆柴火的空地去,那种天气里,我大概很快就会死了吧。
砍柴和打猪草的儿女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房里看我。
发现我不见了,他俩急坏了,等在谷仓找到我,我已经快冻僵了。
好在我那时瘦成一把骨,这两个小娃子把我移到竹凉板上抬回了屋。
他俩发了狂,红了眼,拿着砍柴割草的镰刀,出了门,在路上拦住了陆依依。
说如果他们的娘有个三长两短,一定会让陆依依给我赔命。陆依依吓得半死。
我那狗男人听陆依依告状之后气得发狂,把这一对儿女一顿暴揍,我儿子女儿被打得伤痕累累也没有松口。
他们说,除非大柱把他俩都打死,全家就剩大柱一人,看还有没有人敢再嫁给他。
若不是怕断子绝孙,就打死他俩,只要他俩有一口气,但凡我这个当娘的有个三长两短,他们打不过大柱,但陆依依一定会给我陪葬。
最后当着两个血人似的孩子的面,那狗男人保证我会好好的,不会动我一根指头。
从那天起,全无生志的我,就想着要好好活下去,我有盼头了,哪怕我如草芥,我的孩子也拿命护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