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岁檀侧头观察了一下他的表情，“说到底还是有点不忍心。”
许昊垂头丧气地说：“确实有点吧，我后来去过几次她家，她家情况也挺复杂的。父亲家暴令她母亲留下了终身残疾，她父亲也因为这事儿入狱了。但出狱以后，他不仅没有悔过之心，还多次纠缠她们母女俩个人，甚至扬言报复。她一边需要在外面维持自己好强的自尊心，一边要忍受父亲长期以来的骚扰，同时还有个生病的母亲需要照顾，她其实也有点身不由己吧。”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沈岁檀叹口气说，“但她走的这条路，错就是错的，她骗的人可不只是你，其中只有你是运气好，钱被拿回来的。”
“我知道，我没有替她说话的意思。她做错了事情，法律自然会惩罚她。”许昊神色黯然，“我只是觉得，人有时候活得真的很无力。”
沈岁檀轻轻拍了拍许昊的肩膀，“看开点吧。”
“嗯。”许昊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我已经算是很看得开了，毕竟我这辈子就那样了。单单是坐过牢这一项，我就已经走进死胡同。谁能看得上我呢？跟我生的孩子连公务员都考不了，前途受限。我最近在想，其实我是应该感激朱沁的，至少在那段时间，我以为终于有个优秀的女孩接受了我。虽然最后证明这是谎言，但那段时间的喜悦，是真实的。”
沈岁檀有些不忍地安慰他，“别这么说，你这不算死胡同。偶尔路走歪了，能走回来不就行了，实际上条条大路都通往一个终点，那就是死亡。人呐，富有的，贫穷的，有成就的，没成就的……其实最后都一样。这样一想，咱们普通人更划算，反正死的时候没什么可留恋的。”
许昊笑了笑说：“谢谢你的安慰。”
“说回正题吧，警方那边后续可能需要你作为受害人提供一些证词和证据。”沈岁檀说，“到时候你可能需要配合一下。”
许昊说：“这没问题。”
两个人说着话，已经走到许家门口。
蓓蓓正站在门边，手里拿着棒棒糖等他们。
“哥，你们怎么这么慢？你们在约会吗？”
许昊脸色顿时一变，严厉地呵斥了一声，“别胡说八道！”
蓓蓓顿时讷讷地不说话了。
沈岁檀倒没当回事，问：“你怎么不敲门进去？”
“敲了。”蓓蓓说：“妈妈可能在厨房吧，没听到。”
许昊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拨开蓓蓓，开了门。
三个人走进去，厨房的门果然关着，曹姨还在里头忙碌。
屋里的垃圾和纸壳废品全部清理后，干净整洁了许多，但是地上还有些碎屑。
许昊沉默地拿起角落的扫把开始清理垃圾。
沈岁檀打开厨房门，伸脖子进去问：“曹姨，要帮忙吗？”
“不用不用，都已经弄好了，就剩锅里这盘菜，出锅就能吃。你去沙发上坐着等会儿去吧。”
沈岁檀推门进去，“那我盛饭，端菜。”
说着，她便洗了手拿起碗去盛饭，动作娴熟。
曹姨见状，边炒着菜，嘴角不禁勾起一抹笑意，眼中带着几分欣慰，但很快又带上了几分感伤。
吃饭前，曹姨给许叔打了个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来。许叔说有点事，晚点回，让他们先吃。
大家也就没客气，围坐在一起，吃完了这顿简单的家常饭菜。
饭后，许昊主动去洗碗，沈岁檀则被蓓蓓拉住了，去指导她的作业。
“欢欢姐，有几道数学题我的答案对不上。”蓓蓓一拿出作业，就变得很积极。
沈岁檀却是心情沉重，觉得组织考验她的时刻到了。说实在的，蓓蓓的作业实在有点难教，其实人笨点，学习差点倒也不是问题，就怕人笨，还倔强。
蓓蓓就属于后者，遇到做错的题目，她不是去反思，换一个解题思路，她非得认死理，对自认为的答案有一种莫名的固执。
沈岁檀耐着性子，好不容易才给蓓蓓讲清楚了几道题，累得她脑门冷汗都出来了。
好不容易脱离苦海，她就匆匆地和曹姨道了别，拎着包离开了许家。
曹姨还在后面喊，“天黑了，让许昊送你一下。”
沈岁檀脚都不停，“外面灯火通亮，不需要送。”
等曹姨把许昊喊出来，她人已经没影儿了。
曹姨和许昊在门口对视一眼，双双沉默。许昊没在门外停留，进了屋，曹姨隔了会儿才进来，小声说：“这么好的孩子，要是能成我们家的就好了。”
许昊冷笑了一声，“你搁着做什么白日梦呢？我又不是癞蛤蟆，我没打算去吃天鹅肉。”
曹慧闻言，扁了扁嘴，“我说希望她能跟我成一家，又不是说让你和她凑一对，你是配不上人家呀！那我不能做梦，梦见她是我闺女吗？癞蛤蟆不能吃天鹅，癞蛤蟆还不能跟天鹅拜个把子啊？”
许昊被她的话逗得一乐，心里的不适也消散了些，他笑了笑说：“人家这些年，不就是把你当干妈了吗？有这么个好女儿，心里都快乐开花了吧？”
曹姨抓了把瓜子到沙发上坐下，“我肯定乐呀，这孩子又聪明又能干，是咱们家这基因生不出来的，我白捡了便宜，连十月怀胎都不用，那可不得乐坏了。”
许昊只是笑笑。
曹姨继续调侃，“看看我们家自己窝里出来的种，你嘛，缺心眼，蓓蓓嘛，一根筋，都不聪明，哎……”她声音压得很低，生怕隔壁蓓蓓会听到。
许昊说：“是你自己生的，你还嫌弃上了？”
“就是因为是自己生的才能嫌弃，别人生的我都不好说什么了。”曹姨说着，神色变得温和起来，“管他呢，就算是一窝笨猪，只要平平安安，开开心心，也就满足了。”
许昊没说什么，轻轻地点了点头。
过了会儿，他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爸先前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说，过会儿就回来。”
许昊皱了皱眉，“他们那个工地最近也没什么事，怎么还回来这么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