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舜居然没有意识到三角形的稳定性原理。
原本姐弟俩确实相看两厌,对方有一点不顺眼的地方,他们总忍不住怼几句。如今,三个人彼此看对方都不顺眼,反而和谐很多。
吃晚饭时,三个人谁都没怎么出声,只有沈岁檀时不时地问他们几个问题,他们回答时才会开口说话。
沈岁檀像是跟他们三单独连接,搞了个三线一控电路似的。
吃完晚饭,遇到了最抓马的事情。
司舜和沈夕岚都不让这对新晋小情侣住一个屋,非要残忍地棒打鸳鸯。
司舜更是忍着恶心,选择自我牺牲,“让他跟我住吧。”
霍承景显然是不愿意的,他这辈子估计没和男人住一个屋,睡一张床过。但他表情平淡,品不出太浓烈的情绪。
“行了行了,我和小喜住。”最后还是沈岁檀一锤定音。
睡前她帮沈夕岚看了一下脸上的伤,恢复得还可以。
但沈夕岚这一晚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
“想什么呢?”沈岁檀终于还是忍不住问,“还是同学家睡着舒服是吗?”
“不是,没什么。”沈夕岚不敢乱动了,“你睡吧。”
“我已经睡了一觉醒过来了。”俩姐妹都挺瘦,又都各自靠边。一米八的床被她们睡出了两米多的效果,沈岁檀伸长手臂才碰到妹妹,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臂,“心里有事就说一说吧,也省得我乱猜。”
沈夕岚似乎很犹豫,隔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姐,将来你结婚,有了新的家庭,还会把我当亲人吗?”
沈岁檀看着她微微蜷缩着的背影,“你当然一直是我的亲人。”
“可是我看到的有些人家,就算是亲兄弟、亲姐妹,他们各自组成家庭以后,也会慢慢疏远。”
“拜托!不要把我们说得好似不是亲姐妹一样。”
沈岁檀有些难过,她的妹妹啊!永远这么敏感。黑暗里,原本纤长的身体蜷成一团,小小的,显得那么脆弱,像回到那时被父亲打得遍体鳞伤,躲在屋檐底下的样子。
其实,沈夕岚和司舜对霍承景的排斥,与霍承景是什么人,身体是否有残疾,性格如何,根本没有关系。
本质上,他们是不想任何人抢走姐姐。
但理智又告诉他们,不该如此自私。
所以他们纠结、别扭、郁郁难欢、心事重重。
白天,沈岁檀也短暂地想过一个问题。为什么自己一下子就被冷漠疏离、性格难以捉摸的霍承景吸引,而不是阳光帅气的陆浩。
明明她一直自认不受家庭和童年影响,活得自信又坦然。但这样看来,哪怕岁月抚平了伤口,表面看不见的伤也许已经留在了更深处,他们这种复杂家庭出生的孩子,就是套着无形枷锁的。
沈岁檀往沈夕岚那边靠近了一点,但并没有伸手去拥抱她,而是用手掌轻轻地触碰她的后背,“我和你流着同样的血,血缘关系是人与人之间最稳定的关系枢纽。与此相比,其他人始终都是外人。我们是彼此的后路,不只是你对我,我对你也一样依赖。”
手心的温度令沈夕岚僵硬了片刻,但慢慢地又放松下来。
不知道她后来是怎么想的,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反正这一晚,姐弟三各有心事,似乎睡得都不是很好,起床后都哈欠连连。
反倒是换了新环境的霍承景十分自在舒服,且睡得很沉。直到几个人已经快吃完早餐,他才醒来,穿戴整齐地走出房间。
餐桌上的三个人都回头看向他。
霍承景穿着衬衫,扣子扣到顶,除了没什么表情,倒挺像个人模人样的正常人。
但沈夕岚和司舜就是觉得他不像个好东西。
他们同时朝他翻了个白眼,又同时转过脸去。
沈岁檀夹着块花卷搭在嘴边,笑着说:“怕你住不习惯,故意没吵醒你,让你多睡会儿。我们得早点出门,尤其是小乐,他学校离得很远。我昨天请了假,今天也得早点去医院。”
霍承景看了眼司舜,没说话。
“有直达学校的公交,就是得坐两个多小时。”沈岁檀解释,又问:“你今天有什么打算吗?是工作还是休息?如果要下楼,记得小心点,不下楼就在屋里稍微走动走动。”
“姐,我上学去了。”
“我走了。”
桌上的两个人打断她的话,先后拎着书包,出了门。
“呃……”沈岁檀无奈摇头。
“今天不工作,休息一天。”等大门关上,霍承景回答了沈岁檀的问题,他倒是丝毫都不在意姐弟俩的不礼貌,比从前任何时候都平静松弛。他轻车熟路地抽了挂在阳台上的新毛巾,拿着用一次性水杯充当的漱口杯,进洗手间洗漱,好似这里就是他家,这是他非常熟悉的生活一样。
也是个怪胎,不是吗?
庄园似的大别墅他不住,一群保姆阿姨围着伺候的生活他不想过,倒是这种单一普通的日子,他很快就适应。
而且……他随手叠被子的习惯和做事儿利落的风格,简直像经历过什么特训,真不像个含着金钥匙出生,从小长在豪门的人。
怪,也真是和他们姐弟三怪到一块儿来了。
“我晚上回来给你买杯子,你看看你还缺什么?”沈岁檀吃得差不多,把桌上碗筷都收拾了,走到卫生间门口来问。
“什么都不缺。”
“好吧,我自己想想。”沈岁檀盯着他宽阔地背影看了会儿,没忍住,走进洗手间,从背后环抱住他的腰,又用额头蹭了蹭他的后背。
霍承景不动了,挤毛巾的手停在半空中。
沈岁檀用哄人的语气说:“那你好好休息,待在家里等我回来。”
听着怪怪的,很像是出门工作的男人吩咐小媳妇的话。
霍承景想转身,但腰被她紧紧搂着。他又不是很想挣脱,便停住了。
衣服的面料很丝滑,带着他身上的体温,她蹭起来很舒服。
沈岁檀差点没忍住亲上他后背,想起自己刚才还在吃东西,连忙闪开,憋着笑一下子跑得很远。
她用湿纸巾擦了嘴,又涂上口红,对着玄关处的一面小镜子抿了抿嘴说:“我得走了,你的早饭在蒸锅里,记得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