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吴大人……大清早……”
“……刁民……”
“大人放心……快了……”
“得抓紧！赈济……最多再拖十天……”
周阿生心惊胆战，不敢再靠近，生怕被发现踪迹，怕不是得被活活打死。
因为离得太远，他无法听到囫囵的对话，只能是非常模糊的只言片语。
不过，一向视力很好的周阿生，远远也能看到那位刘老爷脸上的笑，自然是跟面对自己的时候截然不同。
不论是刘老爷或是吴大人，都很高兴。
然后他们的言语之间，仿佛说的正是最重要的那件事！
十天？
赈济还有十天才能来？
周阿生无力地靠在大树上，缓缓滑落，瘫坐在地上，心中升起极度的绝望。
赌不赢的！
现在看来，这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巨大的阴谋！
赈济粮，是故意拖着不来的！
目的就是逼迫像他一样的穷人就范。
还拿什么来赌呢？
别说十天，只要再拖个五天，周家就会全家死绝，到时候那十亩田地，照样是归了那些官老爷和有钱人所有。
难怪刘老爷一点都不着急。
十亩地，三升稻谷，当然无法等价。
可是现在，周阿生渐渐意识到，在这种特殊的灾荒背景下，三升稻谷绝不只是三升稻谷了，而是他周家的四条性命！
那么若是十亩地跟四条性命相比，忽然就觉得，还应该是保命第一。
吴县令的出现，彻底击碎了周阿生心中最后的一点缥缈的希望。
既然救济粮到死都不会来，那也只能选择卖地了。
卖吧。
卖了地，以后或许就要给刘老爷种地，虽然憋屈，但不管怎么说，好死也不如赖活着啊……
于是周阿生用手扶住大树的树干，用尽全身的力气，一点一点站起来，迈着仿佛灌了铅的一双脚，又双叒叕一次走向刘府。
“滚！”
这次，得到命令的门房，可就没什么好脸色了，一巴掌就扇在周阿生脸上，怒道：“大胆刁民！你把我家老爷的府邸，当成什么地方，说走就走，说来就来？给老子滚远点！不然不打断你两条腿，算老子今天没吃饱！”
“爷……您息怒，息怒……”即便是一个门房，也不是周阿生能惹起的，连忙陪笑道：“我想通了，真的想通了，这次是要找刘老爷卖田地的，求您给通报一声……”
“通报个屁！”门房冷笑道：“老爷有贵客，你给我滚一边去，别站在这里碍眼，等老爷忙完了再说。”
周阿生忍气吞声，只能是寻了个墙角，从早晨蹲到了下午，这才先看到吃得满嘴油光的吴县令出门，那刘老爷送到门口，看着吴县令上了轿子，这才转身进门。
半刻之后，周阿生第四次走进这座宛若深渊巨口一样的刘府。
又等了许久，刘老爷才从内堂慢悠悠地转出来，抬眼看一眼周阿生，淡淡道：“给我打！”
如狼似虎的家丁扑过来，不由分说，就先把周阿生暴打一顿，满脸是血地趴在地上，听刘老爷冷冷说道：“你是不是以为，戏耍老爷我，很有趣，很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