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并非每个家庭都出得起，她知晓，很多家庭一年也吃不上一回肉，所以，她已经决定，今年就算不交束脩的孩子，也可以到学堂去旁听！
这样一来，便有更多的孩子可以读书、认字、明理，她心情很好，回到家里，准备做红烧肉，晚上叫乐乐和阿祥嫂一起来吃晚饭。
她在厨房洗着菜，忽然间，一道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一年之期已满了，圣女，可以了。”
听到这句话，妙无欲忽然身体微微僵了一下，“圣女”两个字，就像是已经极为遥远的东西，忽然回归，居然让她轻轻心悸了一下。
她回过头，看到了淡笑着看向她的李澜。
李澜！
这一年来，李澜从来没有干涉过她的生活，甚至直接从她身边隐形了，仿佛不存在一般。
此刻她才猛然从“吴玉老师”的身份，拉回了“慈航圣女”中来，一时间，居然有种巨大的落差感，难以适应。
“怎么，慈航圣女忘记了自己是谁？”
李澜调侃着。
慈航圣女妙无欲，此刻居然是沉默半晌，才缓缓开口，道：“你想和我辩论什么？”
她脑海中回想起许多在慈航圣地之时就背得滚瓜烂熟、曾经理解得透彻的经文，但此刻，她居然对那些经文，有种陌生之感……
这一年来，她一直沉浸在生活之中：忙碌不尽的柴米油盐、应接不暇的生活琐事、课堂上的喜怒、与阿祥嫂和乐乐相处的惬意……
在某些时刻，她似乎真的已经忘却了来时路。
仿佛她真的变成了“吴玉”，而不再是无欲。
她有欲望，想要吃上更美味的食物，想要传授给那些孩子更多的知识，当孩子们称赞她、周围百姓们爱戴她，她也会情不自禁地开心和感动……
“我是慈航圣女……我要回去！”
这一刻，面临自己是谁这个问题的界限，她心中似乎有些不稳，下意识地喃喃了一句。
“你想要和我辩论什么？”
她正色，再次发问。
李澜却是笑了，道：“很简单，杀人。”
“把阿祥嫂和乐乐给杀了，把你学堂里的学生都给杀了，屠掉这座小镇－－”
“能做到，你就赢了，我会放你离开，绝无阻拦！”
但妙无欲却是怔住了。
她看着李澜，一时间脸上莫名涌起了愤怒，道：“她们……都只是无辜之人，为何要杀他们？”
李澜摇摇头道：“无辜？苦海无涯，何来无辜？一切色香声味触法皆空，七情六欲乃孽索，生死惊伤不过枷栏，看得破，你才能回去你的慈航圣地，看不破，你就永坠这红尘人间！”
“你可以慢慢想，三天，三天之内，做出你的抉择！”
说完，李澜一弹指，已经解封了她体内的部分修为，随即消失不见。
久违的灵力重新在体内流淌，但是此刻，慈航圣女妙无欲，竟惶恐愣在原地，有种不知所措之意。
杀了阿祥嫂。
杀了乐乐。
杀了她学堂的所有孩子？
这一刻，她心中莫名发寒，她感觉体内流淌的灵力，就像是一种恶魔的低语……
“姐姐！”
这个时候，门外乐乐的声音忽然传来，妙无欲走了过去，只见阿祥嫂和乐乐，还有一群贫苦百姓，拉着自家的孩子站在门外。
“吴先生，大家听说，你今年要免束脩之礼，让孩子们去旁听学习，都非要来谢谢你……”
阿祥嫂一脸复杂的开口道。
“吴玉老师，谢谢你，这是我家鸡下的蛋，不多，请你一定要收下！”
一个大娘递上来一筐鸡蛋。
“吴老师，这是我自己种的南瓜，煮了很甜的，送给你吃……”
一个半大的孩子送上来一个南瓜。
“吴玉先生，多谢你，我实在没东西谢你，就给你磕一个头吧，你真是再生菩萨，好心肠！”
一个满身补丁的老者，蹒跚的跪在了地上，热泪盈眶。
看到这一幕幕，吴玉心中瞬间各种情绪涌起，她眼眶莫名红了，急忙将老者扶起来，道：“老人家，不要这样……吴玉不值得你跪，这些都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大家的心意我心领了，不过真的不用了……”
她推辞着。
“吴老师，收下吧！”
“对啊吴老师，你对我们这么好，还不收，我们心中难过。”
一群贫苦百姓，却是纷纷开口。
阿祥嫂也是眼中有泪，道：“妹子，你就收下吧，这是大家的心意……”
吴玉无法再拒绝，他们将东西都放在了院子里，阿祥嫂道：“妹子，你人真好，我就知道，你是个好人。”
阿祥嫂欣慰极了，自己当初没有帮错人。
但吴玉却只是沉默着，沉默着。
大家都走了，院子里却一点儿也不空，鸡蛋、花生、南瓜……这些东西，堆满了院子，也堆满了她的心。
她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心胸太窄，窄到出了这些东西意外，已经什么都放不下了，就连一篇佛经、一篇禅理都塞不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