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屠手和庆苍国君这两件事当然不小,否则段非雨也不会特意让李子冀在吞虎城等他当面知会,只不过李子冀心里早有计较,所以这两件并不小的事情其实对他的影响反而没有段非雨想象中的那么大。
浮屠手和皇后他无法解决,想要解决这种超出能力范畴本身的事情本就是十分愚蠢的念头,什么位置做什么事,这是再简单不过的道理。
至于庆苍国君将死,李子冀一直在谋划着如何除掉墨影,若非在安康村被单弘毅追杀不得已踏足四境,他现在应该已经开始执行计划了。
只是现在入了四境,还要往后拖,不过想来在庆苍国君身死之前做完应是不难。
所以这两件事只是在李子冀心里耽搁了不长时间,他就将思绪放到了慕容燕的身上。
他与慕容燕初次相识在祁连山脉,然后一同行走无尽平原,原本慕容家是偏向后党的势力,但慕容燕在割草一路上却表现得十分光明磊落,并未在暗中做什么小动作,甚至还出了很大力气。
再之后发生的李子冀心里也很清楚,慕容燕倒向了圣皇,连带着影响了金银花的决定,上一刻还和后党暧昧不清的四百里淮城水转瞬间就要撇清干系。
这种突然地转变不仅外人感到突兀,就连自己人也是转不过来。
只不过金银花觉得自己能够压得住,可她万万没想到那两个孽子竟然有弑母的胆子,而此事过后,盛极一时的慕容家跌落谷底。
一门四位大修行者,就只剩下了慕容燕的父亲,慕容礼业一个人。
慕容礼轩和慕容礼权二人为了活命能做出这样的事情自然是死不足惜,只是可惜了金银花,慕容燕突逢大变,这口气一定要吐出去。
往哪里呢?
浮萍山。
李子冀雇了一辆马车,心里稍加思忖,离开吞虎城向着圣朝疆域赶去。马车停在了神山前。
从插花镇开始到神山脚下这一路上,所有听闻消息的神教教众以及信徒全都站在道路两侧躬身行礼,面色悲痛。
同时对圣朝表现出了怨气和恨意,口诛笔伐要讨个公道。
即便是和审判王庭一向不和的祭祀神殿也是派出了光明祭司主持仪式,迎接神庭长老秦龙以及判司魏龄的尸身回到神山。
无尽的阶梯隐没云雾之中,圣地生出神辉,像是日照金山,将一切云雾驱散。
光芒没有重量,仿佛受到了某种牵引,自高处逐步下落,像是手掌轻扫过每一节阶梯,最终将秦龙和魏龄二人的尸身笼罩。
哀悼声响起。
数百祭司手持教经诵读往生,有神辉在教经之中闪烁,无数身穿教袍的教众全都低头表示着自己的悲痛。
场面沉痛且肃穆。
神山已经不知多少年没有出现过这样的场面了,不知多少年都没有人敢杀神教的五境长老,这是对神教的侮辱,更是对神教的挑衅。
哪怕对方是三千院,此事也绝不能这么算了,必须要讨一个公道。
神教需要一个公道,天下需要一个公道。
诵读声渐渐提高,从开始的悲痛逐渐变为高亢,肃穆,最后充满威严。
神辉接引着二人的尸身,越过一道道阶梯,最终飞过镜湖,落入到了圣地之中,笼罩神山的光芒化作金色的雨,洗涤冲刷着人世间的罪孽。
神山的圣地其实与佛门的佛塔相差不多,都是埋葬死者的地方。
神庭长老身陨,这可不是什么能随便说过去的小事,神的信徒伴随着这场金色光辉而凋零,这是大事,需要对神明做出交代。
面对三千院的挑衅和蛮横,神山必须做出回应。
每一位教众的脸上全都布满了凝重和冷淡,神山上下数不清的教袍在神辉之中猎猎作响,没有人说一句话,但所有人都表明了同一个意思。
血债血偿。
神子也面无表情的望着两具尸身被接引入圣地,他没有说话,任谁也看不出其内心之中的想法。
倒是柯西里又把那个大草帽戴在了头上,低着脑袋将自己的表情遮掩的很好,他实在不敢抬头去看,因为他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就笑出了声。
祭祀神殿和审判王庭的关系一直不好,现在审判王庭的神庭长老被三千院杀了,连带着让神庭与圣朝之间的关系更加恶劣,这对祭祀神殿来说自然是大好事。
他虽然从不在意这些东西,可要是谈到什么悲痛,什么神教受辱,柯西里当真是一点都不觉得。
他觉得秦龙实在是死得好,死的妙,死的呱呱叫。
最让柯西里感到有意思的是,明明祭祀神殿大多数人都和他同样的心思,却还要摆出那副沉痛的神情来表示哀悼和主持仪式。
这实在是人性最成熟最丑陋的一面。
“别笑出声。”
神子站在他的身前,他很了解柯西里,所以甚至都不需要回头就能猜到对方的表情和心思。
柯西里将帽檐压得更低了些,嘴角轻动:“我尽量。”
他很喜欢也很欣赏三千院的做法,自家人受了欺负,二话不说直接找上门讨说法,摆明了就不怕你算后账,大不了咱们再打一次,看谁打得过谁。
神山的风陡然呼啸,拂过山林宫殿转而变小,从四面八方响起就像是隐隐的呜咽之声。
神子看了一眼镜湖方向,那里没有一点动静。
“你觉得这件事会如何收尾?”
神辉消散,钟声长鸣,无数神教教众各自退下,私下里都在讨论着这件事情,神子仍旧站在原地并未离去,他在抬头看着神庭,同时询问着柯西里。
三神座上的大人物此时此刻就聚在神庭之中,三千院杀了一位神庭长老,这是大修行者,不是四境判司那样的人物。
就好像神教杀了一位三千院师兄一样,这都是无法善罢甘休的事情。
柯西里也在抬头看着神庭,眯了眯眼睛:“还能怎么办,打呗,看看谁能打过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