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起海浪前沿的白色,拍打在礁石上却并没有迸出水花,海底生出了深渊般的裂痕,海水被吸入形成巨大的漩涡似乎要通向另一个世界。
只是现在无论是渐小的浪花还是愈大的漩涡,全都定格在了那里,深渊中还能看见海水卷入的线条,漆黑边缘带着蓝白,传递着令人窒息的压抑。
山峰早已经不知道崩塌了多少,像是弱不禁风的泥塑,自高处一瞬间倾倒,无数树木与山石泥土轰隆隆砸在地上,鸟兽悲鸣掩埋,离得近的村子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已经被这山石化作的土海掩埋。
有人站在远处目睹了一切,双腿沉重转身想跑似乎都没有了力气,数不清的碎石断木自空中坠下,地面上的泥土化作浪潮吞噬一切。
可忽然间,这所有的动静全都骤然一停,奔袭的泥土浪潮停在了那人面前,翻腾带起的烟尘悬在了空中。
那崩塌的山峰自高而落下来的滚石和山体以及无数的碎土全都悬在了那里,像是被无数根丝线拉着,像是一幅巨大放到天空上的画卷。
那人甚至还能看见密集却轻浮的细尘就飘在他的额头上,轻轻伸手就可以将其拨开,可哪怕是将这些细尘拨散,却依然不会坠落,好似粘在了空中。
这一幕实在人让人感到怪异,怪异到此人已经忘记了刚刚还在面临死亡的恐惧,他疑惑的环顾四周,这才发现无论是倾倒崩塌的山峰还是塌陷深落的地面,全都静止在那里一动不动。
拦腰折断的宫殿漂浮半空,沉入地下的庙宇露出半截,一段原本十分平整的路突然下沉形成了深不见底的断崖。
喷涌而出的山火保持着溅射的模样,世间的一切仿佛全都在一刹那停顿下来。
许多人胆颤心惊的站起身子抬头望着天空看去,目光透过无数烟尘和迷雾隐约间似乎看见了天穹之下站着一个人。
他们不知道那是什么人,但他们知道,那个人撑起了这片天。
君上从废墟中站起,抬头望着那道身影,他手持楚国旗帜长身而立,只是这次却并没有说出上次评价佛子的话。
他忽然发现李子冀与自己很像是一类人。
只是同一类人也会有巨大的差异。
坠落的神子目光凝望着李子冀,心底深处迷惘的情绪在这一刻骤然消散,他一直以来想要去做的事情,不就是此刻李子冀正在做的吗?
他不该因此感到迷惘,反而应该为李子冀此刻的成功而感到高兴,因为这证明了他想走的路是走的通的。
天下各处,不知多少人都在抬头看着。
肖西北与常无求坠落进入极寒之地下方的冰海,随着海水无尽的沉入,目光透过层层阻隔认出了那个撑天的男人。
肖西北身上的巨剑在山外山没有拔出来,今日之后他心里便更加清楚,以后再面对李子冀,只怕再也拔不出剑。
陈草现在在做什么呢?
海水窒息的前一刻,他的心里忽然闪过了这个念头。
穆小宁已经做好了死去的准备,在天崩地陷之时,他甚至为自己挖了一座坟墓,此刻正舒舒服服的躺在里面,只是可惜没有棺材,挡不住看向天空的视线。
“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你擎你的天,我躺我的坟。”
所有参与观圣卷的人,除去那些已经死了的人之外,所有人全部都在抬头看着这一幕,无论过去多少年,无论经历多少事情,这一幕都将永生永世的烙印在他们的灵魂深处无法忘记。
他们永远都会记得,当世界开始倒数之后,有这样一个人,固执且坚定地用双手支撑着那片苍穹。
天空是没有重量的,因为天空本身只是一个概念,可这个世界的苍穹有了重量,并且朝着地面坠落。
没人知道这是为什么,但所有人都可以肯定,一旦天地触碰到一起,那么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一切,都将会化为乌有。
李子冀能够感受到双手之上的重量,那是他完全承受不了的沉重,没有在接触的第一时间被碾成肉泥就已经是十分匪夷所思的事情,何况现在天地之间似乎因为他的举动静止下来。
他不知道这样的场面能维持多久,但他可以肯定的是,自己无法阻止苍穹落下。
哪怕会停顿一刻钟,一个时辰,甚至是一天,一年,都没有用处,世界还是会走向终点,这就是浊世篇最终的结局,无论如何也无法改变的结局。
李子冀的双手已经失去了力气,苍穹落在了他的肩膀上,他双手用力地撑着木剑,那片天跌落在了他的背上。
“轰!”
一声巨响,耀眼的白色光芒出现在了李子冀的眼前,背后的沉重为之一轻,那压在他身上宛若镜面破碎般的天空忽然间支离破碎,化作了无数蝴蝶朝着四面八方飞了出去。
明明这里没有七彩颜色,但这些透明的蝴蝶却映衬着七彩的霞光。
李子冀有些不解的站起身子,抬头看去,天上已无一物,没有浩瀚宇宙和斗转星辰,低头去看,地面也已经消失不见。
这里没有天塌地陷,没有山川崩溃,没有海水倒流,也没有人间疾苦。
世界好似已经消失了。
这就是一片闪烁着耀眼白光,空无一物的辽阔空间。
李子冀目光微微一动,他知道,观圣卷已经结束了。
那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想来会与儒山或者天数卷本身有关。
“你想的没错,这里的确是天数卷。”
就在李子冀心中思忖之时,一个人影突兀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压下了所有的耀眼白光,含笑看着他。
李子冀没有再去问你是不是听得见我心中所想这种愚蠢的话,而是问起了其他人。
那人影漫步从光芒中走出,微笑回答:“他们已经醒了,我与你说些话后,你也会醒。”
听到这话,李子冀已经猜到了这人的身份,也明白了观圣卷在此刻便彻底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