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恕罪。”
“神仙恕罪。”
“吾等凡人不知好歹,冒犯了神灵,吾等罪该万死!”
众人胡乱喊着,脸上全是敬畏。既然国师喜欢为她那肉体凡胎镀金,他们跟着叩拜就是了。
少年不断转动脑袋,茫茫然地看着这些卑躬屈膝之人。他还是不甘,还是愤怒,却找不到宣泄的出口。
母亲拉扯他的衣摆,哭着低语,“儿啊,你快跪下吧,不然国师真的会在这里斩杀你。对不起,都是娘的错。你本是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一个人,要不是娘贪心——”
少年眸子忽然一亮,像是抓住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猛地转头看向方众妙,大声喊道:“国师,你既然开了天眼,能洞彻天机,你总不会放过一个坏人,冤枉一个好人吧?你看看我!我什么都没做错!我是无辜的!”
他不想死!去了矿山,像他这种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公子哥儿,不出几日就会变成矿洞里的一把枯骨。
方众妙不是自诩神灵吗?神灵总有明辨是非善恶之能。今日他便要借用这悠悠众口,以及方众妙自封的神位,替自己谋一条生路。
他们一家人本是死罪,明年秋天就要问斩。只因太子降生,大赦天下,他们才被从轻发落,卖去矿山。
大赦之期未满,他今日反将方众妙一军,令她放了自己,说不定还能保住功名,来年科举入仕,或能把族人全部救出矿山。
自己的确是清白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少年昂起头,据理力争:“国师,您之前说过,若我们有冤屈,您必然会为我们做主。犯了罪自然要按律处置。可若是没犯罪呢?”
“我双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我可以向老天爷发誓,我平生不曾做过任何一件恶事,双手不染半点血腥罪孽。我的的确确是被冤枉的!像我这样的人,李氏宗族还有很多!连坐之罪本就是错的!”
连坐之罪是错的,来自于现代的余双霜深刻认同这一点。
她不由看向干娘,眼里带着一丝恳求。其实单独放走这少年未尝不可。看他的样子,他也的确只是一个单纯的读书人。
四周的百姓也都满脸恻然。连坐之罪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乡党犯事,整个村落都被抓走发卖的先例数不胜数。一地生了民乱,满城皆被屠尽。受牵连逃亡的无辜百姓也是流民潮的一大来源。
百姓的日子苦啊!
众人好似被挖去了脊骨,越发无力地跪伏在地。就连几个官差表情也都很不自然。他们押解的犯人,十个里面有九个是冤枉的,他们岂会不知?
余双霜悄悄拉扯干娘的衣摆,暗示她放这少年一马。
方众妙却不予理会,只是似笑非笑地盯着少年的脸庞。
“你确定自己不曾做过一件恶事,双手也不沾染半点血腥罪孽?”
“我用我的性命起誓,我此身清白无辜,决然没有害过人命,亦不曾谋过不义之财!”少年举手指天,信誓旦旦。
方众妙轻轻摇头,“可我却在你奴仆宫里看见三道怨煞之气,黑红的一团,充斥着血孽。这表明你手里至少有三条人命。”
少年骇然色变,极力否认:“不可能!你污蔑我!”
跪在他脚边的母亲却忽然抖了抖。
方众妙来回看看母子俩,了然道,“能在你奴仆宫里留下印记,可见这三人生前都对你忠心耿耿,与你走得极近。你元阳还在,身边应当没有关系亲昵的丫鬟通房。你本是书生,最常伺候你的人必然是书童。我问你,你是否接连换过三个书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