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玲裂开嘴,嘴角略微往上一扬,带着些许讽刺的意味,“是,当年确实是你救了我,这一点无可争议。不过话又说回来,你虽救我一命,可这些年我给陈家当牛做马,也还够了吧。你也别张口闭口的就用救命之恩来要挟我,自从我到了你家,这家里地里的活儿什么不是我干?洗衣做饭,伺候你们一大家子,娘还觉得,我是在享福吗?”
这话说得相当不客气,同以往那个卑微,怯弱在她面洽几乎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的白氏比起来是大相径庭,闵氏被她这番话给气得涨红了脸,胸口上下起伏,偏偏白氏说的又都确有其事,闵氏这些年本就没把她当家人看,都是当下人用。
闵氏恼羞成怒的道:“白氏,你敢跟我顶嘴,单只是这一条,我就可以让宣哥儿休了你!你还想享福?老娘这么大把年纪都没享什么福,你还想享福?也不怕折寿了,要不是我,你能长这么大?说的好像我老陈家苛待你了一样?我好心收留你,还抚养你长大了,你倒是好,看我儿有出息,便使出那些狐媚手段勾引他,让他非要你不可。我警告你,你别跟我横,我要是说一声要休了你,便是陈宣在这里他也必须得休了你!哪家的儿媳妇像你这样,敢跟婆婆顶嘴,还敢忤逆我!”
顾玲扯了扯嘴角,“既然你这么嫌弃我,那就干脆让陈宣休了我好了。要说在这镇里,像您这样把婆婆姿态摆得这么足,不把儿媳妇当人看,心情不好动手打人,还很不得儿媳妇像牛一样给你家使劲儿干活儿,还不给吃饱饭,这全镇子也再找不出第二个了。毕竟别人在怎么不喜欢儿媳妇,至少还会做做面子,哪像您老人家啊,生怕别人不知道你这当婆婆的在家威风,想打就打想骂就骂,便是茂儿,你这做奶奶的,你也从来没抱过他,他可是你们陈家的人呢,还是你目前唯一的孙子,你还不是同样嫌弃他,你根本就没把我们娘俩当家人!”
这番话将闵氏气得鼻子都要歪了,这个在她面前一直伏低做小的女人,竟然敢顶撞她!闵氏怒火中烧,抬起手来,陈茂紧紧抱着她的腿,大声喊道:“不要到我娘,不要打我娘!”
顾玲一点也不胆怯的看着对方,闵氏若有胆量上前来,她非给她点教训不可。
闵氏气恼得不行,然而被陈茂抱着大腿,她行动不便,再者闵氏虽然气,可白氏突然这么硬气倒是叫她心里忐忑不安,弄不明白这人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闵氏咬着牙,恶狠狠的盯着白玲,“还不起来,现在都什么时辰了,还要躺在床上挺尸不成?”
嘴上说得恶狠狠的,说完她又脚离开了。
顾玲翻了个白眼,对闵氏这种欺软怕硬的人实在是看不上眼,这种人就是欠收拾!
她从床上下来,朝陈茂招了招手,陈茂跑到她身边,仰起头看着她,顾玲拧了拧眉,伸手抹掉他的眼泪,“你是男孩子,哪能随便掉眼泪。不管遇见什么事情,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
陈茂吸了吸鼻子,有些不知所措。顾玲揉了揉他的脸,“娘跟你说的话,听懂了吗?男孩子要勇敢,你又不是女孩子,女孩子才哭鼻子,男孩子哭,别人会笑话你的,快别哭了。”
先前顾玲还没觉得怎么样,后来发现这孩子竟然养的像个女孩儿一样,动不动就喜欢哭,这可不是好现象。顾玲想起小石头小时候,那孩子很调皮,也没陈茂乖巧懂事,可他却从来不哭,就算是被她揍了一顿,也是硬扛着,而且小石头所谓的哭就是假装大声嚎。
陈茂虽然不是小石头,但顾玲现在竟然顶了白氏这具身体,也算是别人的便宜娘了,自然也是希望能把孩子教育好。
陈茂还是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他那双眼睛水汪汪的,虽是个男孩子,容貌却长得像个女孩儿,顾玲摸了摸他的头,又说道:“这才乖?”
说完顾玲也站起身来走了出去。像这样光明正大不再像前两日那样偷偷摸摸的感觉真好,顾玲站在院子里,那头闵氏喊道:“还不进来煮饭,还要老娘煮好了端在那你面前伺候你不成!”
顾玲挑了挑眉,走到厨房,闵氏绷着一张脸发脾气,将锅碗瓢盆的弄得叮当响。顾玲道:“娘,我这几日没吃东西,浑身都没力气,这煮饭的活儿,我是不行的。”
闵氏握着锅铲一脸怒容的看着她,顾玲又道:“要不我去看看荷花,看她醒了没有。”
闵氏气鼓鼓的道:“那你还不快去。”
顾玲进了陈荷花的屋子,陈荷花本就发着高热,昨儿个那道人来做法事的时候,也在陈荷花的屋子里燃了香,陈荷花被这烟熏一呛,偏她又开不了口,四肢都动不了,直接被浓烟给熏晕了过去。
这几日来,陈荷花过得很惨,她不能动,也不能喊叫,就算是醒来也只有一双眼睛动,而且高热又没退,屎尿都拉在了床上,屋子里又没开窗户,有一大股难闻的味道。
在白玲的记忆中,陈荷花从小到大一直欺负她,做了任何不好的事情都说是白玲干的,白玲在她面前完全就是一个丫头的角色,专门给她背锅,即便后来陈宣和白玲在一起了,陈荷花也从来没有将白玲当成嫂子看待。
陈荷花就从来没有给白玲一个尊重的眼神,白氏一直都默默承受着,只当她是小孩儿心性,直到那郡主来了,陈荷花一改往日对白玲呼来喝去的态度,对郡主奉承讨好,后来因为讨好了郡主,还嫁到京城高门大户之中做了媳妇儿,生的第一个孩子就是个儿子,从此在那高门大户里站稳了脚跟。
顾玲看着陈荷花汗湿的那张脸,陈荷花年纪虽然不大,却很喜欢打扮,再者闵氏对女儿也很大方,她零花钱自然是不少,陈荷花喜欢追求新鲜时髦,胭脂水粉买了一堆,打扮得跟个大家闺秀一样。
一个十五岁的女孩儿,擦脂抹粉打扮得花枝招展,在顾玲看来,她那妆容画得跟个鬼一样,已经完全将这个年纪女孩儿的青春朝气给掩盖了,那张脸看着就像是二十多岁。
顾玲低头看着陈荷花,她脸已经洗干净了,洗尽铅华之后的陈荷花,脸上坑坑洼洼,皮肤很不好。顾玲看了好一会儿,突然心里起了一个念头,这陈荷花一直针对白氏,不会是嫉妒白玲吧?
两个兄长中,陈荷花最喜欢的就是陈宣,她同陈宣的关系非常好。陈宣对这个妹妹也很大方,陈宣因要念书,在银钱上花费很大,几个孩子中,闵氏对陈宣最大方,陈宣平时有闲钱的时候,偶尔也会给陈荷花买些姑娘家用的脂粉珠花等。陈荷花对陈宣有种依恋,在顾玲看来,陈荷花那么黏陈宣,实际上是有种恋兄情节在里头。陈父走得早,陈荷花没享受过什么父爱,陈宣和陈枫两个做哥哥的,对小妹也很是怜惜,平时不管陈荷花做什么事儿,哪怕她做错了,也从不曾苛责她,长此以往下去,倒是让陈荷花养成了目中无人的态度。
陈宣和白玲在一起,反对最激烈的除了闵氏就是陈荷花,陈宣以绝食要挟,闵氏心疼儿子,只好答应。陈荷花却是整整两个月没跟陈宣开口说过一句话,看见白玲也从来不会叫声嫂子,后来陈宣觉得羞愧,还拿了私房钱给陈荷花买东西。
要说陈宣这个做丈夫的,虽然是喜欢白玲的这张脸,但是要说花钱,他却是舍不得给白玲花用,反倒是不时拿钱给陈荷花用。白玲当初对陈宣是又爱又敬重,陈宣说什么,她就怎么做,就算是看见陈宣给陈荷花买东西,却从不曾给她捎带一份,她心里即便是委屈吃味,也从来不敢表现出来。因为陈宣说就喜欢她勤俭节约又善良。
顾玲都想呵呵了,白玲最后走到那个境地,除了陈家的人不是东西之外,她自己性子软弱,不知道争取,一味忍让也是主因。作为一个从小被拐卖,最后虽然被陈家所救,却一直活得小心翼翼,她就像是陈家的丫鬟一样,十几年根深蒂固的影响下,她将自己摆放在很低下的位置,。她是小丫鬟,那陈宣就像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少爷喜欢丫鬟,做丫鬟的自然是高兴,可是白玲却忘了,男人爱女人,美貌只是第一印象,没有任何一个女人单只靠外表就能拴住男人的心,男人在进步,她却一直原地不动,几年之后,见识了那么多事情的陈宣,又如何还会在爱着那个卑微的白玲呢,他自然会将目标放得更高。
顾玲抿了下嘴,她可不会再按着白玲的性子来行事,在陈家这么憋屈压抑的活着!
解开了陈荷花的穴道,陈荷花也醒了,她虚弱的睁开眼睛,看见白玲站在自己面前,顿时就挣扎起来。顾玲笑了笑,说道:“陈荷花,整天躺在床上的日子不好过吧。”
陈荷花虽然平时很凶,但她被白玲给整怕了,这会儿看见她就哭了起来。顾玲拍了拍陈荷花的脸,“哭什么呢,要是被你娘看见了,还以为是我欺负你呢,还不把眼泪收了。”
陈荷花害怕的看着她,顾玲抿了下嘴,说道:“陈荷花,这相较于你以前对我做的,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好戏,还在后头呢,你可要睁大眼睛仔细看好了。”
说完顾玲裂开嘴笑了笑,抬手又将她劈晕过去,在陈荷花眼里,白玲已经变成了彻头彻尾的魔鬼!
顾玲从屋子里出来,对闵氏说道:“妹妹还发着高热,情况不是太好。”
闵氏绷着一张脸,“那是荷花的药,你赶紧熬了给她端去。”
顾玲点了下头,熬了药盛放在小碗里,闵氏催她端药进去给荷花喂药,顾玲站在陈荷花的屋子里,抿着嘴将药倒在了夜壶里。想当初她病得起不来,这对母子可没想过给她请个大夫,就是存着让她自生自灭的打算。
顾玲笑了笑,她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在陈荷花的屋子里呆了好一会儿,顾玲才出来了,闵氏也已经做好饭,她舀出一大碗饭和菜,说道:“你给老大端过去。”
顾玲端起碗去了陈枫的屋子,陈枫躺在床上,看见她来了,顿时惊呼一声,“你醒了?”
陈枫长得比较高大壮实,皮肤黝黑,还长着一个蒜头鼻,一咧开嘴,露出满口的黄牙来,笑起来一脸的傻气,顾玲看一眼都觉得心头极其不舒服。陈宣虽然渣,到底人长得好看,这陈枫就长得比较辣眼睛了,白玲当年竟然被扔给了陈枫,简直就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就这么个恶心人的玩意儿,竟然把白玲给侮辱了,顾玲一想起来整个人都不好了!
陈枫看着她,眼睛都亮了,他又说道:“前头茂儿那个小兔崽子说你病得要死了,你不是好好的,哪里要死了!”
顾玲盯着陈枫,陈枫被她看着,面上还有些不好意思,“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又没说错。”
陈枫性格比较直接,自来就是有什么说什么,同样的,他做事情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