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顿时愣怔了一下,忙说:“范伯伯,你快来!”
范伯伯好奇地走过来,看了一眼,也说:“哟,这是你姐姐吗?”
“肯定是了。”
照片上的人穿着婚纱,身旁站着繁华。
她和我长得一样,不是我姐姐还能是谁?
照片上的人都很年轻,我姐姐尤其如此,她的脸看上去甚至有股稚气。
照片右下角的日期是八年前,那时我姐姐才二十岁,才刚刚上大学。
范伯伯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照片,又看看我,笑着说:“真是个漂亮的孩子呀。”
我说:“我觉得我姐姐比我更漂亮些。”
“她这是结婚照,没法比嘛。”范伯伯笑着说,“你的结婚照呢?给我看看。”
“我没有结婚照,”我说,“我跟我老公是私奔的,我爸爸都不同意。”
“那你可真厉害呀,”范伯伯笑着按了按我的头,又看向照片,良久,轻轻叹了一口气,说,“光看这照片,两个人还是很登对的,可惜啊……”
他有此感叹并不奇怪,照片上的两人确实很登对:我姐姐显然很开心,笑得特别灿烂,繁华也满脸温柔,搂着她的腰,眼睛弯得像一对月牙。
放好照片,我将这个箱子封好。
可能是因为心情很低落,老半天,屋子里都是安静的。
直到范伯伯忽然开了口:“孩子……”
“嗯?”我看向他。
“别觉得对不住姐姐。”范伯伯说,“这事不是你的错。”
我一愣,没说话。
只要一想到我姐姐,我的心情就会格外烦闷。以前是如此,现在更是如此。
“你姐姐要是还在,也绝不会怪你的,她只会怪那小子,蠢得要死。”范伯伯说,“不要给自己增添压力。”
我点了点头,又沉默了一会儿,终究忍不住,说:“我和我姐姐连一张合影都没有。”
范伯伯没说话。
“我也没有她的衣服,没有她留下的任何东西。”我说,“明明我爸爸那么思念她……”
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心里的这种感觉。
我爸爸说我有个姐姐,繁华也承认了这件事。
可是这个姐姐存在的痕迹……只有我的名字和今天这一张照片。
这感觉,真的非常奇怪。
范伯伯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你姐姐毕竟已经没了,而你还需要爸爸的帮助,你爸爸不想留下那些,让自己沉浸在痛苦里,是可以理解的。”
我看向他。
“我的大女儿也没了。”范伯伯看着我的眼睛,说,“有时也会思念她,觉得自己对她很亏欠,但是不能沉浸在这种情绪里……或许你爸爸也是这样的。”
我问:“我能问问……吗?”
我是想问问他的女儿怎么没了,又觉得这问题很扎心,不知从何说起。
“我是个很糟糕的父亲,至少对我大女儿来说是如此。”范伯伯说,“以前我对她做错许多错事,让她患上了抑郁症。虽然后来一直在治疗,但几年前,她的儿子意外失踪,她受不了这种打击,自杀了。”
说这些话时,他的神色很平静,仿佛已经看开、看透了。
我忍不住握住他的手,说:“您别太难过了……那您的外孙找到了吗?”
范伯伯摇了摇头,说:“我也不知道。”
“您也不知道?”我没听懂这话。
“他们都瞒着我,连这事都是我自己知道的。”范伯伯说,“但我想,如果那孩子被找到了,他们一定会带给我看的。”
“相信他吉人自有天相,”我说,“肯定会找到的。”
范伯伯摇了摇头,轻声说:“找不到了,失踪就是死了,没人比我更明白这一点。”
我心里一震,而范伯伯继续说:“其实,那孩子能言善道,从小就讨喜,深得我们喜欢。但我一直清楚,他骨子里跟他妈妈一样,敏感脆弱,多情浪漫,活不太久。”
我说:“可是我很喜欢这样的人。”
“谁不喜欢呢?”范伯伯叹了一口气,随即笑起来,望着我说,“但是范伯伯更喜欢你这样的,聪明、冷静、又坚韧,你可以活得很好。”
我说:“谢谢夸奖。不过,您总用这么好的词夸奖我,我会觉得不好意思的。”
“是你的确有这么好。”范伯伯笑道,“我呀,就差一个你这样的女儿了!”
我问:“您不是有三个女儿吗?另外两个是什么样的?”
“另外两个,都是财迷工作狂,除了做生意什么正事都不干。”他不满地哼了一声,“老三结了两次婚也有两个孩子,但每次都是为了扩展公司规模,老二干脆不结婚,更不要小孩。”
我忍不住笑了,说:“听起来都是很有成就的人呢。”
“她们是很有成就,”范伯伯不爽地说,“我是孤寡老人啊。”
我说:“但这都是您刻意培养的呀,您还是喜欢她们这么成功吧?至少这样,这世上就没有人能欺负她们了。”
范伯伯顿时露出了笑容,按了按我的头,说:“是啊,但我还是喜欢你呀。我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可是真的还在打光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