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雾飘散,飞扬。
一道坐着轮椅的身影,缓缓出现在两人面前。
顾陆深微笑说道:“老爷子……你的速度真快啊。”
顾骑麟只是沉默。
他没有回答顾陆深。
无声的轻蔑。
是最大的藐视。
或许是因为风霜太密的原因,顾陆深的头发沾染了一抹银白,看上去有些沧桑。
与顾长志同岁的他,总是给人一种看上去十分“朽暮”的感觉。其实在很久之前便是如此,两个人都年轻的时候,顾长志是雪禁城里万众瞩目的太阳,而顾陆深就像是粘附在青石板地面上的一缕白霜,毫不起眼,也无人在意。
两个年轻人。
一个像是烈日,散发万丈光芒。
另外一个,则像是霜,雪,暮霭……无论做什么努力,都只有在烈日熔光下被焚照消融的命运,注定无法被世人所看见。
顾陆深早已经习惯了被无视,被轻蔑。
所以他依旧是微笑:“你们不该这么早入陵的。”
罗钰注意到……有好几缕寒霜,攀附在顾陆深的衣衫表面,像是血管一般,弯弯绕绕,扭曲蛇形,最终汇聚到了心脏的位置。
顾陆深的身上,覆盖了一层极其纤薄的精神力。
但……那股精神力,十分强大!
那是……酒神座的力量!
“你是什么时候,甘愿放弃底线的?”
顾骑麟注视着轮椅上那个晚辈后生的衣衫,声音很轻的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这句话本该愤怒,但所有的愤怒,都已经被八年内战的岁月消磨殆尽。
于是……只剩下同情,惋惜,可怜,悲哀。
毫无疑问。
无论什么时候……太阳,永远都是最耀眼的。
顾长志这样的人物,放在任何一个时代,都会成为那个时代的“主角”。
与他同活,注定会是悲哀的一件事情。
但……这世界也需要其他的光。
很多年前,顾骑麟曾经取出过这个名为“顾陆深”的年轻人档案,得意洋洋地对老朋友周维炫耀,说顾家人杰地灵,天才辈出,这个叫顾陆深的年轻人,迟早会干出一番大事业,成为顾家的第二道光,以及整个长野的撑天之柱。
很多年过去,当初的谶言,讽刺的应验了。
但只应验了一半。
顾家分派,旧派势微,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持续了八年……顾陆深的确干出了一番大事业,他所做的事情,长野没有第二个人能够办到。
然而真正让顾骑麟老爷子心寒的是……这个自己曾坚信,会成为顾家第二道光的后起之秀,所依靠的却是源之塔神座的力量。
长野五大家,有无数条戒律。
最大的那一条,就是不得逾越东洲,寻求外邦助力。
在内战最激烈的那段时间,顾骑麟曾想过……如果旧派竭尽全力为信仰而战,依旧以失败告终,顾长志到最后都没有苏醒,那么就是上天注定顾陆深应有此胜。
到那时候,自己战败,这个年轻人夺取了顾家,也未必是一个糟糕的结果。
能够战胜自己的人,绝不会是弱者。
或许……顾家也会走得很远。
只是这些念头,在此刻全都破碎了。
一年前,他还不愿相信,有人破坏了长野最大的那条铁律。
如今,赤裸裸的现实,就摆在眼前。
由不得他不相信。
“你是看着我长大的,应该了解我才对……怎么会说出这样可笑的话呢?”
顾陆深坐在轮椅上,摇了摇头。
“底线,那是什么?”
他认真地发问,然后遗憾地开口道:“我没有这种束缚手脚的东西。”
顾陆深坦然自若地说出了这一句话,并且丝毫不感到羞愧。
顾骑麟老爷子默默伸出手,握住了腰间的那把战刀,没有直接出鞘。
其实在这里看到顾陆深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