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主摸摸自己头上光滑的一片,难掩兴奋之情。他的眼神拂过宛若仙境的景象,掠过在大地之上摇曳着的仙草,以及波光粼粼的仙湖,远眺着远方。
他似乎已经能够看见两名上品灵根的天才的面容,就像他日夜期待的那样。他开始期待看见他们之后,那些古板顽固,只承认从家族里挑选人才的老家伙们的脸色。“一定很精彩!”他如此想道。
作为一宗之主,他太清楚广纳人才的重要性了,只有如此,才能如有源头活水来,维持一个宗门生生不息,而不是像那些“守旧派”一样,自我封锁,传统守旧。“三个月。”宗主激动得嘴唇发颤,“不算久,不算……太久。”
……
家中,尤娇儿的母亲,那位温柔似水的妇人正在收拾碗筷。水哗啦啦地冲着,尤母的心思却不在这里,似有忧虑,又似欢喜。尤娇儿的父亲,那位大叔,正端坐在椅子上,思考着什么。
一天前,尤娇儿将有成仙的机会的事情告诉了父母。她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但还是需要通报一声。大叔觉得这是一件光荣的事儿,但又舍不得女儿离开,愁得很。
大叔顺着这件事情,旁侧敲击文进的事情,引得冰雪聪明的尤娇儿一阵娇嗔。当时,尤娇儿拽着大叔的手臂摇来摇去,用大叔永远无法抵挡的语气撒着娇,伴随着活泼的咯咯笑声。
而现在,尤娇儿关上自己房间的门,随意地坐在书桌前,伸手从下面取出一张信纸。信纸铺开,上面有些发黄,像是秋天蜷曲的枯叶。她从旁边拿起一根细毛笔,笔杆细长。
她用笔杆抵着下巴,微侧脑袋,黑发如同瀑布般流下,遮住她半边脸庞。俏皮地眨眨眼,她露出思索的模样,“该写什么呢?真恼人。”她在心里想着,同时喃喃出声。
想着想着,她突然来了灵感,端握着毛笔,毫不犹疑地落笔成字。风起了,吹得信纸哗啦啦地响,吹起了她满头青丝。阳光透过窗户,洒落下来,照在她专心致志的脸上,照在散发着墨香的信纸上:
“爸,妈,不知道你们怎么想的,但我可是决定了哦。我要成仙,这是小女自作主张决定的结果,我要成仙,因为我厌倦了凡俗的生活,也不想有着终究要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的命运。”
“嘿!”她傲娇地写道,“那样有什么意思?小女期待的是波澜壮阔的人生!得道成仙,御剑飞行,多么的令人激动啊。原本只在说书先生口中的世界,就这样出现在了小女面前,我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呀!”写到这,她的脸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但随即,她的脸上现出了犹豫和不舍。蘸了蘸墨水,她继续写道:“爸,妈,我知道这对于你们是个艰难的决定,其实对我也是。这一去,就不知道是多少年,想家的次数也不知道会有多少回。”
她歪了歪脑袋,将自己带入远离家乡,思乡心切的感觉中去,不知不觉的就红了眼眶。下笔此时变得如此艰难,但她轻咬贝齿,还是坚持写了下去:“你们一定要幸福啊!女儿会经常回来看你们的!等我修仙有成,就回来,孝敬你们,再也不离开!”
一滴泪水滑落,尤娇儿咬着牙,努力地忍住,心底给自己打气:“尤娇儿,你是要成仙的人,一定要忍住,不能哭!”她微鼓腮帮,将信纸折叠,收起毛笔,推开椅子。
她伸手,将书信置于房间内最显眼的位置,铺整好之后,低头在信上轻轻一吻。走到门前,想了想,她侧身靠在门旁边的墙壁上,偷偷向外看去,看见父母正在讨论,彼此都湿了眼眶。她终于忍不住,靠着墙蹲下,埋头痛哭。
……
郭可笑着扶着脚跛的母亲坐下,看了正在摇头晃脑读着竹书的父亲一眼,小声告了退,进入自己的房间,轻轻关上门。挠了挠头,他排出纸笔,在椅子上端正坐好。
正握着细毛笔,在脑海中仔细思索了一下,他移动毛笔,在纸上写下了标准的小楷:“母亲,父亲,记得我和你们说过的,有一位仙人邀请我去修仙的事情吗?真的很抱歉,我在没和你们商量好的情况下就答应了。”
蘸了蘸墨水,他继续写道:“修仙就意味着与你们分离,而我从来,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准备。请原谅,即使有着全世界最好的父母教导,我依旧没有成为一个真诚勇敢的人。”
“我知道,我又胆小又敏感,有时还有些懦弱,但我相信,选择修仙是我做出的最勇敢的决定。追逐梦想不应该以放弃亲情为代价,而我为此做了我人生中最艰难的思索。”
又蘸了蘸,咬了咬笔杆:“请相信,我不管去向何方,我的心永远都在这里,都在这个家里。等我变得强大之后,我会治好母亲的脚伤,我会让您们寿比南山,我会保护好我这个最,最珍惜的家庭。”
“爸,照顾好妈,你也知道妈腿脚不好,带她多出去走走。别看夕阳了,多看看朝阳,少读些书,多陪陪妈,多去外面看看,这世界上最美丽的风景是在书中看不到的……”
一滴泪水摔落在地上,郭可抹了把眼睛,将纸折叠好,放在书桌上。细细地整理一下衣装,他在门口踌躇许久,终于走出房门,像是什么事都没有一样笑着,走到父母身边。
日正当中,郭可家里传来阵阵欢声笑语。
……
文进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嘴角勾勒出一丝笑容。忽地,他想起了什么,笑容渐渐沉寂,化作一丝愁容。他站起身来,在房间里不停踱步。
缓缓地停下脚步,文进从书架上抽出一张纸,放在桌上,又抽出一支笔,似要落笔,但却停顿许久不成章。不知想起了什么,一滴泪水摔落,落在纸上,化作一滩湿润。
三个人,三滴泪,交杂成一丝晶莹。
叹息一声,收起纸笔,文进走出家门,负手而立,光芒洒在白袍之上,似冰霜。
阳光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