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琼友云淡风轻道:“陆大人乃是保宁大都护,我越俎代庖指挥保宁军,岂不是违反了朝廷律法?”
陆丙笑道:“贤弟不止是固州刺史,同样是兵部侍郎,指点保宁军,岂不是理所应当?倘若攻下碎叶城,生擒郭熙,陆某会上奏朝廷,全部是贤弟之功。”
不贪功?
生擒郭熙,足以封侯拜相,与张燕云相提并论,谁能忍得住天大诱惑?
卜琼友又不是初入庙堂的稚童,看似好处的背后,往往伴有极大风险,陆丙这人长袖善舞,贪财好色,舍得下本钱讨好自己吗?
他轻声说道:“陆大人,在巡察使没有到来之际,咱们携手守住固州城,才是重中之重。安西百里一关,五百里一城,有四十万大军组成屏障,非一朝一夕能够铲除。”
“所以这几年之间,贤弟与我更要患难与共。”
陆丙叹气道:“你也瞧见了,保宁军是瑞王嫡系,根本不听我的号令,我让他们往东,他们便往西,若不是军令执行不顺,陆某再愚钝,也不至于将一万多将士送入虎口,所以惨败的根源,在于内,而不在外。”
卜琼友当然明白这道理,说道:“陆大人从副都护变为代都护,保宁军中,总有几名将领是听命于你吧?”
陆丙缓缓摇头道:“不足两成,我是无能为力了,所以希望贤弟能帮忙操练保宁军,以解安西之急。”
卜琼友这才明白,陆丙不争功,是为了寻求退路,同样更是把锅甩出去。
不倒翁,其实是甩锅翁。
前方扬起烟尘,千军万马声势浩大。
金龙大旗迎风招展。
卜屠玉正好衣冠,朗声道:“听令,全部打起精神,迎接钦差大人。”
卜琼友和陆丙以对待天子仪仗来迎接西北巡察大军,久久跪于黄沙中,礼仪挑不出半点毛病,等宣读完圣旨,二人才拉着柴子义进入固州城。
这几位都是八面玲珑的角色,嘘寒问暖,谈笑风生,手拉着手进入城门,虽然三人初次相见,可呈现出来的热乎劲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同逛过窑子的铁杆老友。
陆丙弓着腰谄媚笑道:“两千里路途,柴大人辛苦了。听闻圣人派您西巡,我和卜大人翘首以盼,有多盼呢?说句不中听的话,像是傻小子入洞房,心里似乎有爪子在挠,早一天见到您,就能早一天把酒言欢,早一天见到您,征讨西北就有了主心骨。其实我也是客,按理说不应当尽地主之谊,可保宁和固州仅有二百里之遥,又是领了剿贼差事,那陆某就以半个主人身份,一同来款待钦差大人。”
柴子义搭着对方手臂,柔和笑道:“陆都护客气啦,大家都是替大宁分忧解难,都是主,亦都是客,二位大人接过这份担子,肩头扛起了西北重任,圣人怕你们劳累,于是派我来出把子力气,所谓众人拾柴火焰高,我这把‘柴火’,便是来给保宁军和陇淮军烧旺炉灶,等把叛贼郭熙扔进锅里,烧他个粉身碎骨。”
卜琼友轻笑道:“有劳圣人挂念,钦差大人不辞劳苦来到固州,请先移驾刺史府,容卜某略尽地主之谊。”
三人各自打起小九九,边走边聊。
陆丙笑着问道:“柴大人,听说这次巡查西北,是李相提议?”
柴子义疑惑道:“李相?有这档子事吗?我咋不清楚。柴某只是奉旨办差,领了中书省的诏令,才起身赶赴前线,那诏令确实是由李相亲笔所书,究竟是谁的授意,那就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