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元孝望着靴尖污泥,默不作声。
刘甫沉声道:“你料定本王会败?”
轰隆隆传来巨响,一道闪电划过。
照出许元孝脸色苍白。
司察监少卿靳忠一溜小跑来到瑞王身边,双手呈递一摞供词,激动道:“王爷,除去二十三名顽固不化的官吏,其他人都招了,承认皇后和太子指使他们谋逆。”
九个时辰,靳忠全身沾满污血,官靴都被泡透,不知有多少人遭受他的毒手。
刘甫正坐在龙床,小心翼翼接过供词,望着朱红画押,眉眼堆起笑意,“大势已成,随我入宫!”
雨幕中骤然出现高大身影,撑了一把黑色油纸伞,离近之后,才看出他身穿二品内官朝服。
掌管内侍省的大内总管段春。
早在圣人当郡王时,段春便常伴左右,比起冯吉祥资历都要老,实打实的头号从龙功臣,朝堂中无论是杜斯通还是李白垚,见了这位内相,都要客客气气抱拳行礼。
在宫里,段春是天子化身,出了宫,段春乃君临天下。
谁能不敬?
谁敢不敬?!
嚣张跋扈如刘甫,见了内相段春后,立刻从龙床起身,以晚辈行礼,腰弯的极低,“段总管,您怎么来了?”
往日的段春,经常挂有一张随和笑脸,今日不同,眉眼低垂,与天色一样晦暗,段春盯着大宁最有权势的王爷,足有小半柱香,才开口道:“我不来,难道要让圣人亲自来?”
简短的一句话,刘甫就知道大事不妙,心境起伏不定,堆笑道:“下了雨,道路难行,段总管若想找我,派人来说一声即可,何必亲自跑一趟。”
段春淡淡说道:“刘罄不是来过了吗?”
刘甫干笑道:“刘罄是刘罄,段总管是段总管,谁敢不遵您的号令。”
段春语气平静道:“圣人要我来问问你,闹够了没有?”
一个带有闹字的质问,令刘甫眉头紧皱。
很明显,圣人在偏袒那对母子。
刘甫纠结一番,举起签字画押的供纸,沉声说道:“段总管,大宁以法治国,敢问谋逆何罪?”
段春安静道:“当诛九族。”
刘甫气势渐盛,说道:“皇后和太子蓄意谋反,这是依附于太子府官员的供词,不止于此,安西大都护郭熙奉皇后密令,视三省诏令为无物,屠戮镇魂关将士子民十四万,割据一方,试图谋反,又该当何罪?!”
段春缓缓摇头道:“王爷,说白了,这是家事,关起门来怎么闹都行,何必打打杀杀弄的人尽皆知,令圣人颜面无光呢?”
刘甫冷笑道:“段总管,皇室里只有国事,没有家事,做错了不受罚,如何平息天下人怒火。”
一滴雨水突然溅到刘甫眉心,传来冰冷凉意,闭眼睁眼的功夫,手里的供词已然到了段春手中。
“谁对谁错,坐下来,心平气和的聊,哪能随意绑了官员再动用私刑?你这样一弄,有理也会变得无理。”段春一边说话,一边将供词撕碎,白色碎片漫天飞舞,像是给死人送去的冥纸。
“段总管!”
目睹证据被毁,刘甫气的咬牙道:“你要包庇那对母子不成?!”
作为瑞王忠实走狗,剑之仙客庞笑目光阴冷,右手摁在了离柔,青筋一寸寸鼓起。
段春瞥了眼绷成弓弦状的庞笑,露出轻蔑笑容,“长江后浪推前浪,功夫暂且不说,胆色倒是不错,老夫好像有二三十年没和人动过手了,都忘了自己略通一些拳脚。”
说完之后,段春的官袍忽然鼓起,抖出无数雨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