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老大,亲爹!”玉林仙人拽住李桃歌棉袄,肉脸挤出可怜兮兮笑容,“我没钱,但是能干活啊,百十来斤的重物,我能给你拎到永宁城!您老身子娇贵,哪能亲自拎那些腥臭东西,总要有呼来唤去的下人吧,不求别的,赏口肉汤喝。”
涂山一脉?
五仙之首?
敌得过二两碎银吗?
李桃歌微微一笑,将银子揣入怀中,“走吧。”
这些天出关的商人,一个都不曾见到,使得坊市惨淡不堪,临近过年,却没有喜庆迹象,路边的野狗干干净净,都被百姓抓去祭了五脏庙,不少人背着家当南下,谋条活路,整座城关一片萧条景象。
好不容易找到家肉铺,买了些碎肉和下水,回来熬了锅浓汤,香味勾的小伞都睁了眼,给伤员依次喂了汤饼,唯独老孟一口没动,披上满是补丁的皮袄,独自走出营房。
“孟叔,你去哪?”李桃歌紧随其后问道。
老孟埋头前行,没有答话。
李桃歌也不再问,默默跟在后面。
两人上了城墙,来到瓮城,老孟居高临下,望着雪白静寂的城池,轻声说道:“这块地方,是我太爷爷一砖一土夯起来的,宽一百三十八步,长九十六步,当年蛮子杀过了护城河,破了城门,却在这里吃了大亏,关起门来一顿乱射,填了几百条人命才进入内城。我太爷爷就是这战死的,尸首不知所踪,或许跟蛮子一块埋了,倒是省得再回家祭拜。回头一琢磨,自己给自己挖的坟,是不是一场笑话?”
没等李桃歌答话,老孟自顾顺着瓮城前行,摸着雪下的墙砖,留有一串手印。
两人来到城头,放眼望去,天地间唯有白色。
老孟瞅着干涸的护城河,自言自语道:“今年没下几场雨,护城河成了护城沟,我给鹿将军提议,将河里用尖刺填满,保证一扎一个透心窟窿,鹿将军准了,只是谎称没有人手,让老头子一个人来干。”
李桃歌突然有些明白孟叔心境。
老孟接着说道:“老头子从军三十载,不敢称武勇,和余瞎子一样,对味道较为敏感,但我闻的和他有所不同,是将死之人的气味。”
北风大雪中,脸色铁青的老者说出这番话,确实挺瘆人。
李桃歌没听懂,满脸愕然说道:“孟叔,谁是将死之人?小伞和玉竹都快痊愈了,难道他们的病情又有变数?”
“你不懂。”
老孟缓缓摇头道:“何止是你,整个镇魂大营,没有一个人懂,既然如此,那就怪不得老头子了。桃子,你还记不记得,叔叫啥名字?”
李桃歌点点头,“曾听您说过,孟书奇。”
“书法的书,奇异的奇,以后立碑的时候,千万别刻错名字,要不然烧纸烧到了别家,老子会生气的。”老孟自嘲一笑,再次问道:“今日二十几了?”
“二十九。”李桃歌如实答道。
“快要到除夕了,这年,恐怕是熬不过去喽。”老孟叹了一声气,神色尽是哀凉。
不知是冷还是怕,李桃歌打了一个激灵。
两人默默站在城头,望着皑皑白雪,直至深夜。
耳边只有瑟瑟雪落声。
猛然间。
大地隐隐震颤。
一道黑线从小到大,映入眼帘。
马蹄声轰鸣如雷。
老孟满足一笑,似乎是放下心头重石,“来了。”
李桃歌睁大双眼,桃花眸子里尽是骠月铁骑。
铺天盖地,足有几万之众。
新年至。
大雪满弓刀。
骠月大军压城,李桃歌擂响了尘封多年的镇月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