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足足有十分钟,会议室的门才被推开,四个人鱼贯而入,走在前面的是韩千月,后面是两个中年男人,最后一个是谭香兰,
现在的谭香兰剪了短发,穿着双排扣的干部服,倒是有几分干练。
韩千月坐下之前,特意看了一下,见大宝来开会了,禁不住松了口气,暗骂一声小混蛋,凭借一己之力将公社领导班子换了一茬,
现在她也叫惯了小混蛋,越叫越顺口,她和王国华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两个中年男人一边一个坐下,比李和坐的还靠前,大宝心里明悟了,这肯定是新来的公社主任和副主任。
果然,韩千月站了起来,会议室内的议论声渐渐停止,大家都正襟危坐,大宝和孙谦也不会特立独行,也都挺直了腰板。
韩千月双手撑着桌子,大声说道:"都静一静,开会了,在开会之前,我先介绍一下,"
她顿了顿,用手掌示意了一下左边坐的人:"这位是咱们四季青公社的新任主任,兼党委副书记严建强同志,大家欢迎。"
众人纷纷鼓掌,这个严主任长得四方大脸,眉毛浓密,有种不怒自威的感觉,他也没站起来,只是点头示意。
韩千月微微不快,刚才在办公室里谈话的时候,这个严建强就总是打断她的话,老是倚老卖老,装出一副老革命的样子,挺让人讨厌的,
按照规矩,公社一把手在站着介绍你的时候,你应该出于礼貌和尊重要站起来回应,而不是四平八稳的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
孙谦侧着头小声说道:"看来这个新来的严主任有点难搞哦?"
大宝笑了笑:"关咱屁事儿?捧他他就是个杯子,不捧他就是玻璃渣子。"
孙谦吃吃的笑了,老大说话就是精僻。
韩千月也不是个能忍气吞声的人,她也不搭理严建强,现在的她在公社是一呼百应,没人敢和她对抗,毕竟不怕她,还得怕她身后的那把绝世名刀鬼见愁呢,
所以韩千月现在是底气十足,
韩千月又示意了一下右边坐着的这位,这位大约四十岁左右,长得很瘦削,戴着一副高度近视眼镜,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
"这位是咱们公社的新任副主任,党委委员桂永清同志,大家欢迎。"
众人又是一阵鼓掌,桂永清倒是很有礼貌,听到书记一介绍,马上站了起来,一边鼓掌一边点头示意。
韩千月接着说道:"上级领导非常重视咱们公社的工作,也派了两位公安分局的同志来参加联合工作组,哎,大宝,那两位分局的同志呢?怎么没来参加会议?"
大宝懒洋洋的说道:"不知道啊,说是回分局食堂吃午饭,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人家是上级机关派来的,去哪也不用跟我们打招呼。"
韩千月还没说话,严建强却怒了,一拍桌子大声说道:"你这个小同志说话怎么这个调调?流里流气的,一点都没有个公安战士的样子,你们所长呢?怎么他不来开会,派你们这两个小孩子来参加这么重要的会议?乱弹琴!"
大宝的脸色渐渐地阴沉了下来,他看得岀来,这个姓严的是在借题发作,耍个下马威,而自己就是那匹马。
这一下可妥了,会议室里瞬间安静,大家都直眉瞪眼的看着严建强,这老家伙可真是勇啊,要说在整个公社,不拿领导当干部的,只此一位,你上任伊始,就拿脾气最驴的开刀,你的勇气真是令人赞叹。
韩千月含着笑坐了下来,这回可有好戏看了,这小混蛋要不是看在老王的面子上,连她这个公社一把手都不会放在眼里,你个破主任算个屁呀?你的上任还在他的马厩里吊着呢。
大宝慢慢站了起来,拍拍孙谦,拿起大檐帽戴上,俩人向会议室门口走去,
这下子所有人都傻眼了,这是几个意思?罢会吗?一点儿脸面都不给留?
大宝走到门口,转头笑了笑:"等分局的人来了,我会让他们来公社报到,以后开会就不用叫我们派出所来了,我们也不懂公社的工作,以后有什么工作需要派出所配合,请各位领导下文到派出所,我们会酌情予以配合。
我们还有案子要办,就不开这个会了。"
严建强用力一拍桌子:"你什么态度?"
大宝瞟了他一眼:"你的声音太大了,应该去赶大车,这是你在我面前拍的第二次桌子,再拍一次,我不介意给你撅了,还有,胖子,你告诉他刚才我说的话。"
说完开门扬长而去,孙谦掸了掸帽子,笑眯眯地看着严建强说道:"我老大刚才说了,捧你你是个杯子,不捧你你就是玻璃渣子。"
他戴上帽子,环顾了一下众人,猛然喝道:"都特么坐直了!流里流气的,一点儿都没有个干部的样子!"
说完摔门而去,
严建强气得嘴唇都哆嗦了,那张脸都青了,
韩千月见了,这个痛快呀,就像是三伏天喝了杯冰水一样,全身舒爽。
在坐的干部们,都是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这会开的?真特么过瘾……
严建强气得指着门口说道:"什么态度?这是什么态度?韩书记,他们领导呢?他们所长呢?叫过来,处分他们,这,这简直就是土匪习气!"
韩千月也不瞅他,只是淡淡的说道:"刚才那俩个就是派出所的领导,高个那个是派出所所长秦大宝,胖的那个是副所长孙谦。"
严建强愣了一下,他也不是傻子,在来上任之前,上级领导找他谈话的时候,就一再跟他提起秦大宝这个人,可是他自以为是惯了,忘了领导告诫自己的话,上任之初,便惹到了大麻烦。
而桂永清,眼镜后面的眼神一收缩,别人都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睛眯了起来,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
这会儿大宝俩人已经进了卫生院,来到病房看李清明,李清明的伤已经合口,只剩下了慢慢痊愈,
他一听大宝说要把三个抢劫犯都开公审大会枪毙,忍不住哽咽了起来,这被抢劫的一幕已经成了他的梦魇,好几次做梦都看到几个黑乎乎的身影站在身前,他仿佛看到了歹徒露出的大牙,还有手中黑洞洞的枪口…
李清明哽咽着拉住大宝的手,连声道谢,他确实应该谢谢大宝的救命之恩,如果没有大宝救他,即使是失血过多都会要了他的老命。
大宝可受不了一个大老爷们儿拉着他的手又哭又笑的,这李清明没有成亲,一辈子守着老娘过日子,莫非他喜欢的不是女人?
大宝激灵灵打了个冷颤,赶紧拽出自己的手,心里暗骂:艹!被一个男人给占了便宜,这只手老子不要了。
大宝赶紧拉着孙谦从病房出来,拿出手绢一个劲的擦手,孙谦纳闷了,问明原委以后,笑得差点背过气去,
大宝踢了他两脚,也没有让他憋回去,这孙谦根本就不怕他,估计能让他怕的也只有左明月了,
孙奶奶还是那样,睡一会醒一会儿,水米不打牙,全靠打葡萄糖维持,这人一旦患上了离魂症,死亡对她来说是一种解脱,
二狗和孙连福回派出所吃饭去了,孙有福和小年、闰月守在病床前,一脸的愁容,
大宝也不忍心去看孙奶奶的脸,那张脸惨白惨白的,皮包着骨头,如果不是眼珠子还能动弹,那真的是和死人只差一口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