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可纲作为傅宗龙的中军官,同时也是辽东的坐地虎之一,再加上他还同胡文霆有着不错的交情。因此,傅宗龙在撰写战报之前,首先与何可纲进行了一番沟通。
说实话,何可纲还真是一个很好的官场搭档,先前孙承宗担任蓟辽督师的时候,他一直是尽心竭力的协助着孙承宗的工作,很少主动为自己家庭支争取一些利益。
如今,换成傅宗龙来担任蓟辽督师之后,何可纲还是像先前配合孙承宗那样,默默的配合着傅宗龙,做好属于自己份内的各项工作,而对职责之外的事情,他却从来不去多一句嘴。
何可纲这种安分守己的表现,确实也让傅宗龙感到非常满意,因此,对何可纲也是越来越倚重,在对很多事情做出决定之前,傅宗龙都会先征求一下他的意见。
而何可纲在傅宗龙向自己征求意见时,大多数情况下,都是表示完全支持。就算偶尔遇到一些自己持有不同看法的事情时,何可纲也是先表明了支持的态度之后,再找一个合适的机会,旁敲侧击的向傅宗龙提出自己的一些意见。充分维护了傅宗龙这个督师的权威。
这次也一样,当傅宗龙带着一脸的苦笑对何可纲说:“承渠啊,虽然你我都已经从不同的渠道得知,在义州这一战中,梦之这小子光凭一己之力,就创造出来歼敌超过两万名的辉煌战绩,但是,你我也都应该知道,如果真的把这一能让朝中那帮人瞠目结舌的战绩如实上报的话,嘿嘿…”
说到这里,傅宗龙就不再继续往下说了,他相信何可纲也一定已经明白自己后面想表达的意思了。
果然,何可纲也苦笑着接口说道:“督师所虑甚是,属下也是明白其中道理的,既然如实上报不一定能得到朝廷方面的认可,还不如退而求其次,把战绩适当地缩一下水,撰写出一份能让那些人基本认可的战报,这样一来,将士们多少还是能得到一些实惠的,总比如实上报,最终却得不到认可要好。”
傅宗龙见何可纲已经完全领会了自己的意图,就微笑着朝他点了点头,然后接着说道:“承渠啊,本督还有一事要征求一下你的意见,就是昨天梦之那小子离开本督这里的时候,曾撂下一句话,说亏谁也不能亏了何家。
对于此事,本督也是不太敢马虎应对的,毕竟,所有战绩都是那小子所取得的,你我大家可都是要沾他一些光的,所以他的意见,本督还是需要优先考虑的嘛。
承渠,你先同本督说说看,你们何家希望在本次战绩之中,得到几成的份额?”
何可纲连忙谦逊的对傅宗龙说道:“说来惭愧,其实天勇他这次也没有出多少力,只是临时帮义州那边安顿了三万人而已,却能因此分上一份战功的话,无论多少,想来天勇他应该都不会有什么意见的,一切但凭督师您作主安排好了。”
听了何可纲的一番话之后,傅宗龙又是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既然承渠这样说了,那本督就先说一下对战功分配的一个初步想法,如果承渠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还请及时提出来,咱们还可以再行商议嘛。”
说到这里,傅宗龙停下话,仔细观察了一下何可纲脸上的表情,见他正一脸专注的等待着自己继续往下说之后,就接着缓缓地说道:“本督的想法是,此次战功主要分成三大块,梦之、祖家以及你们何家在其中各占一块。
不过,祖家要在其中占大头,本督打算分配给祖家四成的份额,而梦之那边和承渠你这边只能各占三成的份额。”
一听到这场战斗的主导者胡文霆,居然同何家一样只分到三成的战功,而根本没有同第三方真正交过手的祖家,却能在其中占了大头之后,何可纲终于有些坐不住了,就想开口提醒傅宗龙两句。
而傅宗龙似乎早已经预料到了这种结果,因此,他就微笑着示意何可纲稍安勿躁,听自己把话都说完之后,再来发表意见也不迟。
何可纲只好耐着性子,继续听傅宗龙往下说,傅宗龙微微一笑之后,接着说道:“他们祖家也不是平白无故,就能得到这四成的军功的,为此,他们还必须得拿出一些东西来进行交换。
本督的想法是,祖家得先答应,把目前由他们驻守的西平堡给让出来,并交由梦之手底下的人来驻守之后,才能最后得到那四成军功。否则的话,他们祖家就最多就只能得到两成的军功。”
听完傅宗龙的具体安排之后,何可纲马上就明白其中的关键了,傅宗龙这是打算一方面压缩祖家所控制的地盘,另一方面,则帮同样是外来户的胡文霆增加一些地盘,以便他能更好的配合自己,对祖家形成一定的压制。
当然了,傅宗龙的理由也是非常冠冕堂皇的,首先,在小范围内调整一下属下将领的防区,这也是在蓟辽督师的职权范围之内,除非祖家当场同傅宗龙翻脸,否则是没办法进行推脱的。
其次,傅宗龙还有一个更好的由头,那就是胡文霆从后金手中营救回来的十多万百姓当中,因为很多人的老家都已经是家破人亡,根本无法再回到老家去生活,因此,就需要在辽东这边进行就地安置。
如果到时候,祖家不同意把西平堡交给胡文霆手下的人驻守的话,那么,傅宗龙就会进一步向祖家施压,既然他们不能把西平堡交出来,用来安置那些百姓,那么就只能往他们驻守的锦州城里安置了。
事实上,傅宗龙在从义州城带回第一批百姓,临时安置到锦州城之后,就已经陆续从相关人员的汇报当中,发现了一些不太寻常的情况。
首先,他带回到锦州安置的这些百姓,并不像自己平时所见过的那些难民一样,没有任何的组织以及秩序,而是有些像军队一样,已经初具了一定的组织形式,要是再给这些人配上一些武器的话,嘿嘿…
其次,胡文霆在安排那些百姓随同傅宗龙回锦州的时候,还派了一些士兵跟随着,他给出的理由是,为了尽量不给锦旗城添太多的麻烦,对这些百姓的日常管理工作,还是由他的人来做好了。
锦州方面只要负责把每日相应的粮食送到就可以了,剩下的事情全部交由从这句话跟随过来的那些士兵来做。也就是说,这些百姓就算来到了锦州,但事实上还是完全控制在胡文霆的手中。
胡文霆真要想鼓动这些百姓,在锦州城内闹出点动静来,那就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看到何可纲最终接受了自己对胡文霆所做的安排之后,傅宗龙又接着说起了对何家的一些安排,比如,有了这次的军功之后,何天勇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再往上升一级,由原来的游击升为参将了,成功地进入了辽东的高层将领序列,而何可纲自己则可以再获得一些加衔。
除此之外,何家的另外一些人,也相继得到提拔,不过由于都还是一些中低层的职位,因此,傅宗龙只要按照程序向兵部报个备,然后就可以自行进行调整了。
傅宗龙在完成与何可纲的沟通之后,这件事就算基本成定局了,为了再给祖家施加一些压力,傅宗龙在何可纲告辞离开之前,还装作很随意的样子,对他说了这么一番话:
“承渠啊,如果你有空见到梦之的话,麻烦转告他一声,就说,我们辽东各城,可都是处在面对东虏的第一线,因此,让他也提醒一下手下的那些人,即使是作为临时在锦旗城内驻扎的客军,也是有必要抽时间熟悉一下锦州的城防,以便当东虏突然来袭的时候,他们能更好的配合本地守军守城嘛。”
何可纲听了之后,朝着傅宗龙露出了会心的一笑,然后说道:“属下知道了,属下一定把督师的这番话,一字不漏的转达给梦之。”
何可纲从傅宗龙那里出来之后,就一刻也不敢耽搁地找到胡文霆,把傅宗龙向自己透露的有关这次战功分配的情况,向胡文霆进行了通报。同时,还为胡文霆打起抱不平来,他说:
“你看这次完全是你一个带着一帮手下,孤军作战,打败了来袭的东虏,而且还创造出了歼敌两万余的辉煌战果,可是到头来在呈送给朝廷的战报当中,你们居然还不是首功,唉,真是让人为你感到有些不平啊。”
胡文霆不以为意的对何可纲说道:“何叔,您是应该比较了解我这个人的性格脾气的,对于所谓的军功,我是根本不会在意的。
不过,督师所作出的安排,还是能让我感到非常满意的,嘿嘿,他老人家能想到把西平堡调整给我来驻防,这比给我封一个侯爵,还要让我感到满意。”
听到胡文霆这么说之后,何可纲就先把傅宗龙让自己带给胡文霆的那番话向他说了一遍。然后,他善意的对胡文霆提醒道:“梦之啊,虽然在一般情况下,祖家不敢当面反对督师的这一安排。但是,你也要小心他们在背地里使坏啊,所以该做的相关安排,你还是尽快的做出一些安排吧。”
见胡文霆听了自己的提醒之后,还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何可纲不得不进一步说道:“梦之啊,不瞒你说,我们辽东的很多将领,在背地里可都是同东虏有生意上的往来的。
而西平堡所处的位置,目前正好是我大明同东虏最接近的地方,因此,以前他们的很多交易,都是在西平堡附近完成的。
一旦由你来接手西平堡的防务之后,他们的交易可能就会受到很大的影响,他们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明目张胆的在西平堡附近进行交易了,这相当于是间接的挡了他们这些人的财路啊。俗话说得好,断人财路犹如弑人父母,对此,你可要有一定的心理准备啊。”
胡文霆这才收起先前那一副不以为意的神态,正色对何可纲说道:“何叔,谢谢您的提醒,我会马上进行相关安排的。”
何可纲接着对胡文霆说道:“梦之,如果你手下的人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遇到有人阻拦的话,让他们及时来找我,我会出面进行协调的。毕竟,这可是督师亲自做出的安排,可容不得任何人随意推脱的。”
又过了两天时间之后,等胡文霆这边已经做好相应的安排之后,傅宗龙这才召集相关人员,就战报以及战功分配一事,开了一次正式会议。
傅宗龙最终把斩首数目确定为九千一百三十四名,嘿嘿,有零有整的,看起来还真像那么一回事。
按照当初与何可纲沟通的结果,祖家分得的斩首数是三千六百五十三名,义州以及何家分得的斩首数分别为两千七百四十一人和两千七百四十人。
当祖大寿听到自己这次在没出多大力的情况,居然还能得到一个首功之后,不禁感到有些诧异,心想,傅宗龙这老家伙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莫非他也已经想明白,强龙不压地头蛇的这个道理,因此,才通过这一向祖家示好的举措,来表明他的态度。
可是,还没等祖大寿想好,自己这边该通过什么样的行动,来回应傅宗龙的这一示好举动时。傅宗龙接下来的安排,却直接让祖大寿傻眼了,那就是祖家想要得到这份军功,必须先配合自己做好西平堡的换防工作。
祖大寿的第一反应,当然是想进行拒绝,可是他马上就想到,傅宗龙这老家伙可能在这次会议之前,就已经同胡文霆那小子达成了某种协议,并且肯定还进行了相应的布置。
在对方已经提前做好准备,不管是在道义方面,还是军事安排方面,都已经占据上风的情况下,自己要是再贸然提出反对意见的话,很可能就要吃亏了。
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处事原则,祖大寿最终只能咬着牙说,一切听从督师的安排。但是在心底里,却已经把傅宗龙和胡文霆两人的祖宗八代都给问候了一遍,并且还暗下决心,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看老子今后怎么收拾你们这两个家伙。
而其它一些已经同祖家形成统一战线的文官们,在见到祖大寿都一声不吭的接受了傅宗龙的相关安排之后,他们也不敢再开口帮祖家说话了。
因为当他们来到辽东就职以后不久,很快就明白了一个道理,在这里,文官可以满嘴跑火车的那一套可不行不太通,一旦惹怒了一些军头,到时候自己怎么死的都可能不知道。
因此,当他们看到连祖家这一支当前辽东最大的势力,都已经暂时屈服之后,他们更不敢跳出来指手划脚了,毕竟胡文霆这个人的名声也不是那么好的,他杀起人来的时候,也是丝毫不会手软的。
不是嘛,当初他在通州下令杀那些所谓的勋贵家子弟一事,可是引起了整个大明朝堂的震动,最终,就连那些勋贵之家也拿他没办法,只能吃了一个哑巴亏。
因此,胡文霆就这么波澜不惊的,又在辽东这边拿到一块地盘,尽管目前西平堡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军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