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绾绾矗立在马车外,掀起眼皮,与商归极其相似的五官,冷漠地看向执剑拦在马车前方的剑侍绪平。
马车里,随着这句话落下之后,仿若什么紧绷着的东西,瞬间崩断了。
商归忍不住呕出了一口鲜血,落到了姜楠本就残破不堪全是血迹的衣袖上。
他坐起身子,连忙抬手,固执地一点点擦拭。
他有洁癖,很怕脏的东西。
他不喜欢女人,看到她们的靠近,他毫无感觉。
可不为什么,只有姜楠不同。
当他唇畔落着血丝,发现自己怎么都擦拭不了后,低下了头,小声地,呜咽地啼哭。
“我…”
“杀死了你……”
他嘶哑又颤抖的说出了这件残忍的事。
他一时又忍不住呕了一口血,他唇齿上全是血迹。
终于是相信了,姜楠不再复生了。
“但是,我可以让你找到她。我的儿子……”林绾绾继续说道:“只要你,跟我走…”
马车外。
绪平转动手中的剑,与林绾绾和她身后的剑侍对峙。
那位剑侍浑身透着一股莫名的气场,仅仅一瞬,绪平便能察觉到,此人厉害,他不是对手。
他手心沁出汗水,冷静地侧眸看了一眼车厢的方向,“殿下,人死不能复生,他们在欺骗你,你万万不要相信!”
“多嘴,我与我儿子说话,与你何干!”林绾绾厉声。
她身后的剑侍当即提剑而起,取下剑鞘,挽了一朵剑花。
绪平后退几步,他提剑挡之,但多半是会被那人的剑气重伤。
正当剑锋触及之时,绪平身后的马车内抚帘踏出一人。
商归蹲在车前,伸手搭在绪平的肩上往自己的方向一带,另一只手里的匕首一转,将触及到绪平身前的剑锋挡了下来。
他眼眶通红,仿若是历尽沧桑地看着他的母亲,“你说的…是真的么?”
“殿下!”绪平一指正在与晋国余孽对峙的诸多魏国士兵。
他们有的被晋人踩在脚下,有的还被晋人砍了手臂……
“这些魏兵,从您来四源城时,便守了您两天,如今晋人出现,他们是为了守护你啊!你怎可阵前离开!”
林绾绾抬手一挥,四周的与魏兵正在对弈的晋人当即停下,整齐划一地来到林绾绾的身后。
“现在停下来了。”她轻笑说着。
绪平一愣,“你……”
林绾绾又将视线落到了商归身上,“溯洄,我只要你与我走。若你不走,那在此地的晋人,势必要与这儿的魏兵不死不休!”
商归悲伤的看了一眼马车内的姜楠遗体,他将沈一正的坠子收到了自己的腰间。
随后他回过头,看向自己的生母,“若我与你走了,这里的魏兵如何?你们还会挑起战火么!”
“从一开始,我们只要你与我们走。只要你与我们离开,从此以后,稷曲城以北,便再无晋国!”林绾绾转过身,一步步走向列队整齐的晋人士兵,“是要继续打到晋人剩下一兵一卒,还是停下战火,将一切矛头对向挑起战争的楚国。溯洄,你来选!”
难不成,这就是沈一正当时在他府上与他说的,晋国只能他来,若不然这场战役永远不会停下?
商归当时犹豫了,他想去救姜楠。
可沈一正一再的表明自己真心喜欢姜楠不会害她,也一再与他说:必须他来!必须!!
商归思虑良久,最终踏下了车马。
这两日在马车内,他悲伤过度,鬓边的发丝白了一些,脸上的胡茬长出一些。
以往总是干干净净,貌美似妖的男人,如今难得有些沧桑与颓废。
……
三月二十六日。
从长安城没日没夜赶来的高萱,她骑在马背上,蹙眉打量着四源城城外,这片刚经历了一场激烈战争的战场。
刀枪剑戟在这片土地上横七竖八,战旗插在潮湿的地里烈烈作响,秃鹰停留在死尸的遗体上,还有一辆正被一位剑侍赶着的马车。
“我来晚了?”她从马背上下来,几步来到马车的前方,向绪平问起。
绪平眼睛通红,点了点头,“丞相,我还是没能拦下殿下,他随林夫人走了。”
“不怪你,是我中计了。”高萱冷笑了一声,回望这片战场,“林韶音,你究竟想怎么下棋,今后,我高萱与你奉陪到底!!”
“丞相?”
高萱咬着牙,咽下这口恶气,她心疼地注视着有不少虫子爬出来的车厢,想要去抚开车帘看一眼。
“里面是姜楠么?”
“嗯。”绪平应道:“只不过,姜姑娘死相惨烈,丞相还是别看了。”
“无碍,毕竟是我的朋友。若不看到,又怎么为她讨回公道呢!”
说罢,高萱将海棠花佩环塞入怀中,撩起衣袍,接着她抬手抚起厚重的车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