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中间儿,六个身穿大红色长袍马褂,戴小黑边儿老式圆眼镜儿的矮小老人,正在敲锣打鼓的给众人助兴。
不过和寻常能见到的响器班儿表演的剧目不同。
这六个獐头鼠目的小老汉,所用的乐器都是袖珍版的,不管是鼓还是镲,亦或者是其他的,要比正常尺寸小上个两三号。
发出的动静自然也完全不一样。
那猎人听的分明。
这些乐器,发出的并不是那种大开大合、刚猛有力的喧闹声,而是给人一种淅淅索索、偷偷摸摸的感觉。
不像是在庆祝,反倒更像是在偷东西。
伴随着击鼓敲锣声,那六个小老儿时不时就扭动一下身体,伸缩伸缩脖子,给人的感觉份外诡异。
那猎人看着,汗毛都竖了起来。
这种荒诞且诡异的剧目表演,照理来说,是不该出现在喜宴上的,实属不敬、晦气。
搁屯子里,要是有谁在人家结婚的时候干出这种事儿来,非得被扒了皮不可。
但周围的人却视若无睹,反而在不断的喝彩,看的那叫一个津津有味。
想到这里,再结合先前的猜测,那猎人只觉得头皮发麻,赶紧就站起身来,背朝众人,把脚底的解放鞋一伸,装作系鞋带的模样就俯下了身去。
这是村里的老人们教的开眼之术。
据说男人的胯下,那是阳气最足的地方,而倒转过脑袋来看东西,也可以看破许多诡异之处。
两者相结合,就可以让人看到许多平日里看不到的东西。
说白了,就是和牛眼泪啥的是同一个效果,当身上没有那些辅助用的工具时,那就可以使用这个方法来破“局”。
随着弯腰俯身,视线翻转。
那猎人眼中的一切,顿时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院子最中间的戏班子,从六个小老头,瞬间就变成了六个干瘪瘦削的大老鼠在敲锣打鼓。
旁边儿的大红花轿,也倏的变成了一口鲜艳的红漆棺材!
那些个食客,此刻也通通现出了老鼠、蛤蟆、蝙蝠、灰蛇的模样,全都坐在桌子旁,学着人的样子在拍手鼓掌,大声喝彩。
而那个刚刚和他说话的汉子,这时候也变成了一只白毛大黄皮子,正在抱着只纸扎的黄漆烤猪狂啃,还在嘟嘟囔囔的问他要不要一起吃点儿。
强忍着心中的惊惧之意,那猎人没敢回答,而是望向周围。
但见此刻,目光所及之处,哪儿还有什么高墙大院儿!
他所处的位置,分明就是一座纸扎的院墙,墙头上到处都是白惨惨的纸钱在漫天飞舞,自高空中不断落下,随后消失在黑暗中,份外的渗人。
而院墙的外头和天上,则是黑洞洞的,漆黑一片,完全看不到任何的月亮和星光。
纵然那猎人目力极好,拼了命的去挤眼睛看,却也只能勉强看到些类似木板横纹的东西横在天上,其他的,就完全看不清了。
那猎人肝胆剧颤抖,冷汗直流,如同三伏天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一般,浑身都在打激灵。
双手双腿那更是抖如筛糠,站都快要站不稳了,遂不敢再多看一眼,那猎人赶紧就把目光收了回来。
然而就在他刚收回目光,后怕的直起身子,正打算撒丫子往外跑时。
那原先早就去别处忙的小厮,忽的就无声无息,如同幽灵一般,突然出现在了那猎人的面前,面色不善的紧紧贴着他的脸,一字一句,鬼气森森的道:
“你,看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