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怀望略一沉吟,看向顾惜墨,闻声赔了不是:“老夫有愧,委屈顾姑娘了,今日先让丫鬟服侍姑娘回去安歇,待老夫理清来龙去脉,定给姑娘一个公道。”
顾惜墨移开目光,看了他们一眼,福身一礼,与面无表情的阴以宁错身而过,推门离去。她一出门就看到了静立门边的柔安三人,也不作声,轻轻点了点头,兀自离去。
顾惜墨才出门,单掌门立刻急向江怀望道:“江兄,眼下敌暗我明,我们对那伙歹人所知甚少,定要问个清楚,宜早不宜迟啊!”他一腔急火烧上了眉头,浓眉耸得像要炸起来。
江怀望对上他的目光,又看了仍然一脸犹豫的许长老,正要开口,被屋外一个急切的声音打断了。
“庄主!花园里有客人打起来了!”
江怀望遽然变色,令来报讯的护卫进来。护卫惊魂未定,跑得气喘不止,断断续续说,山海阁阁主带来的贵客在花园向偶遇的冕日门王掌门约战,王掌门不应,那位客人悍然出手,王掌门被迫还击。
江怀望当即吩咐首徒“送阴少侠回房”,嘱人严加看守,不得有丝毫差错。
随后,一众人匆匆冲出门,看到在门口毫无愧色一脸坦然的三人,俱是无语,但此时无暇计较,只好任由三人再像尾巴一样缀在身后,大步如风腾身赶向花园。
一行人才走近花园,就听到阵阵木石倒塌的巨响,加快脚步进了洞门。
江怀望第一个进门,迎头就是盖脸而来的碎石,他挥袖甩开,等沙尘落散,只见遍地狼藉。
他顾不上一地伏尸的名贵花木了,矮了半截的假山堆石倒提供了良好的视野,只需放眼一看,打得不可开交的二人就直入眼中。
一个刺目的红色身影迅如奔雷、烈如血雾,以一匹红练为武器,边角所及之处,无不是石崩树折的轰隆声,他追逐不休的则是一个相形之下不起眼的灰影,奔停起落毫不迟滞,迎击时气势同样骇人。
江怀望见之色变,沉声道:“不知两位客人因何事大动肝火,既来了江府,可否给在下点薄面,暂且止战,坐下分说一番,也好让大家评评道理,免得真伤了和气。”
那红影应声而停,是一个长相平平的中年男子,他冷哼一声,尾音宛转回肠。
几个避在院子角落的护卫本就被高手气劲震得五脏发麻,被这哼声一引,好几个都呛出口血。
柔安暗自运气,压下了不平的脏腑,用眼神示意靳玉自己无事,听得红衣人曼声道:
“我贺兰虽行事骄狂,但也不是不懂礼数,本是很愿意给江庄主一分薄面的。奈何这老匹夫太不识抬举,我好声请他比划两下,他瞎推脱一气,实在恼人。不吃敬酒,可就怨不得我动手!道理讲完了,你们且先评着,等我打完了再听你们的公论。”
江怀望等人的脸色更青了,王掌门更是气得白胡子都飞起来了。
这不知来历的贺兰话说得明白,却又似带了几分讽刺;说是讽刺,他那表情倒一派坦荡。
柔安看向靳玉,靳玉也摇头表示从未听过此人的事迹。
单掌门看不得兄弟这么不被放在眼里,一跃而上,神兵金光一闪,插入又碰撞在一起的两道人影中。
“二打一?有趣!”红衣人不怒反喜,斜眸勾了个悠长的媚眼,看得人眼角抽搐。
江怀望和许长老一对视,下一秒也飞身加入混战。
按理说,四打一,那四人都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王掌门更是泰斗级的人物,红衣人武功再高强,也不过是孤身一人,怎么看都双拳难敌八手。
然而四人顾忌红衣人背后的山海阁,束手束脚,施展不开,那红衣人的路数又颇诡异,让人一时难以习惯,于是,花园以肉眼可见的进度被坍圮,人却半天没落下一个,那红影倒是打兴上头,腾挪越发迅捷利落。
柔安全神戒备着后退几步,提防着高来高去的武林前辈们的池鱼之殃,更暗自小心观摩几人动作,与己身对照间,还颇得几分启发。
突然,她感到身前靳玉气息一紧,只见他提气纵身,扬起剑鞘替不慎受伤的许长老接了红衣人一击。
她心下暗道“糟了”。
果然,那红衣人眼一亮,撇下捂着胸口的许长老不管,红练铮然作响,气势汹汹径直奔着靳玉而去。
柔安避到一个能进能退的隐蔽处,指间针芒暗闪。
靳玉且占且退,不欲与红衣人纠缠,那红衣人却不肯放过他,攻势越加猛烈,只想迫他出手。
红练如灵蛇,左突右击,力不能胜,就从刁钻的角度袭来,让人猝不及防。
靳玉看好时机,长剑与红练正面相撞,他借着撞击的力道飞退出红衣人的攻击范围,手攀上一棵高大的古木,沿树干一转,打算换个方向避开。
柔安见靳玉全身而退,才松了口气,却见他望向这边得目光一凝,大喝“闪开!”
她下意识往退路一错,眼角余光瞥见一道身影如赤蟒腾空,红鳞翕动,电掣般向她跃来。
赤红巨蟒的血口盆张,她身力不及,被一口叼住——
剧痛间,她在失去意识前恍惚自恨:
还不够!她做得还是不够!
——时间太短,功力太浅,保命的手段太少,她挣扎了这么久,还是砧板上无法翻覆的鱼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