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筑吹灯捂着摔疼的后脑勺,从地上坐起来。
叶晓曼和嘉应已跑得无影无踪。
叶晓曼临走前,体贴他躺地上着凉,给他盖了一面于事无补的粗布。
筑吹灯两条手臂搭在膝盖上,沉默地呆坐着,大手拽着布角,一点点用力地收紧。
面前一个属于他的失魂落魄的影子。
粗布因为被叶晓曼触碰过,还残留着她的体香,她好香,凡是她动过的东西都带着一股香味,连她剥完壳递给他的鸡蛋表面也是香的。
筑吹灯颓丧地想,大概是因为他很喜欢她。
有一回筑吹灯听到村里的二流子和他的同伙在闲聊。
二流子常年在城里的烟花柳巷帮工,自诩是车盘村第一风流人物,经常跟没娶媳妇的毛头小子们吹嘘他在外头的风流债,号称传道授业解惑也。
这二流子说,其实姑娘也是人,一张皮裹着一副骨架,会流汗没洗澡不擦粉的时候也会臭,不存在女人就比男人香的道理。
姑娘什么时候最香呢?就是你最喜欢她的时候。因为这个男女相爱的时候呐,身上会散发出一股只有对方才闻得到的味道,这时候臭男人也变成香男人啦。
等什么时候你家婆娘拎着你的耳朵骂你臭男人的时候,那就证明她不再喜欢你了。
筑吹灯的理智告诉他应该扔开这块虚情假意的破布,动作上却自暴自弃,把这块粗布捂到脸上,深深地吸着上面的香气。
太阳落山。
筑吹灯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出晒谷场。
妖兽食人,为安全考虑,黄昏之后不该一个人在外头飘荡,可他实在不想回家,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叶晓曼。
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村里偶尔也有偷人的事情发生。
筑吹灯也曾亲眼碰到过几桩因为情感纠纷大打出手的,汉子不忠,或者婆娘偷吃,闹得乡里人尽皆知,最后村长出面去祠堂请了家法才了事。
那些媳妇偷人的,听说丈夫打了情夫之后,勒令媳妇和情夫断绝往来,后来都会选择原谅,继续和和美美地生活。
所以他要原谅叶晓曼吗?
也许他该找到叶晓曼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叶晓曼一个老实女孩做出这种违背她本心的事情,她是否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说不定她对蛇妖已经没有感情了,她已经移情别恋爱上了他。
他不敢去确认,万一叶晓曼会选择跟他在一起,只是为了报复小叔的虐待,为了羞辱小叔,才选择身份最为尴尬的他。
筑吹灯心烦意乱地走在村道上,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
他道了声歉,越过对方继续往前走,眼不经意地一抬,扫了一眼面前的人的面庞,抬脚走了两步,忽然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猛然回头。
他撞到的人,有一张与他一模一样的脸。
白日见鬼了。
“少年离家老大回。”
“青山依旧,我已千岁老。”
青年筑吹灯与鬼主筑吹灯,隔着几步的距离,在人来人往的人群里对视。
一人震惊困惑,一人表情深如渊海。
过去和现在,隔江对望。
身边来往的熟人海海,却没有一人意识到,此方世界同时存在着两个“筑吹灯”是一件多么不合理的事。
行人有一瞬间集体倏忽化为黑烟消失,景色从繁荣变为坍塌荒凉。
青年筑吹灯吃惊转身打量周围,看着忽然荒芜死寂的世界,全世界都死了,只剩下他一个人。
青年筑吹灯打量鬼主,鬼主也在注视着年少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