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话 群魔张牙肆嗷嚎,先锋舞爪虐扰闹(上)(1 / 1)

旧时笔墨 /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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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天上怅然若失时,远处两只飞龙急速逼近。两飞龙通身血红,翼展丈余,其上各坐一个天魔。二魔本在远处指挥着手下急先锋残杀村民,见了这缕藏青气息,甚为好奇,赶忙寻来。二魔驾驭飞龙向着山丘掠来,飞龙每一次振翅,血盆大口中便喷出一团血色火焰,将下面的房屋烧成废墟,大地烧成黑炭。

见天魔如此肆无忌惮,天上更觉愧疚自责,不等它们来寻自己晦气,就要去替天行道,可脚步刚动,只觉道力乱窜,气血翻涌,身形竟不能稳持,忙盘膝而坐,闭目凝神。气息刚转半个周天,耳边却忽然传来乱响,天上开眼望去,只见十几只体型不一的异兽慌乱遁走四方,它们上方,正是已到近处的天魔——只见二魔皆穿血红色兽皮,胸前的兽皮镂空出一个“人”字,其中一个卷发,另一个光头,都捉一把乌黑匕首。

见二魔这番装扮,天上方知心有余而力不足:“是血属斥候,而非普通天魔。”不得不打消念头,随异兽一起奔逃。如此一来,只落得龙游沙滩被虾戏。只见天上和一群异兽在雪地奔逃,半空的天魔凶神恶煞地紧跟身后,一个狂挥乌黑,一个乱舞匕首,一团团血红划过长空,不几时,就有好些异兽首当其冲,扑跌雪中。天上强忍不忍之心,这才没有驻足,可在这时,又发生了一件事。

天上的正前方是两大一小三个异兽,右侧的异兽身形如虎豹,毛发亦金亦玉,头上顶有一角;左侧的体态怪异,毛发金中带翠,身后拖着九尾;这两只异兽不但形态殊异,而且目光锐利有神,可不知何故,它们却毫无修为,因此,也只能随着兽群一起逃窜。两兽中间保护着一只四不像的幼兽,小家伙虎头虎脑,不过这虎头虎脑非是说它长着虎头虎脑,而是憨厚可爱。它一身银白,仅有一个巴掌大小,若不是在雪地中一起一伏,险些难以注意到它的存在。逃窜一程后,幼兽终被黑火击中,咕噜噜滚出了十几丈远,顿时雪地上多了几缕鲜红。

幼兽父母见孩子受伤,急忙回头去护。可雪地本就冰滑,它们又在急奔之中,直绕了一个大宽转,这才来到孩子身边。域外天魔本就喜欢折磨生灵,此刻见幼兽父母妄想叼起孩子同走,岂会放过良机?卷发天魔急忙使出天魔血煞术法之一的“心血来朝”。只见他右手一甩,数十滴鲜血飘散而出,来在半空,凝成丝丝缕缕红色细线,纠缠成网状将幼兽兜在其中。那卷发天魔操纵起细线,将兜网中的幼兽上抖下摔,挥来拍去。顿时,幼兽如同恶龙戏珠的珠子一般,被打得七荤八素、前翻后滚。这细线细且锋利,随着每一次摔拍,幼兽娇嫩的皮肉被割了个七零八落,本就不多的血液很快染红兜网,卷发天魔五指一张,幼兽血液中的精华沿着细线被吸个精光。被吸光精华的血液天魔可不需要,手腕一抖,无用的血液飞洒舞落,在半空织成一张不能成形的血网,印上白雪,血色之花绽放雪地,一片凄红惨然。天魔就这样反复拨弄、折磨着幼兽,短短几息,其毫无人性尽露无遗。

幼兽被这样反复打击,哪里承受得了?终于是遍体鳞伤,血液流尽,救无可救。幼兽父母明知如此,可还是抱着希冀来在孩子身边,将孩子看了又看。可终归,它们只留下两相一望、一声低吼,不甘却又无奈地放下孩子,逃去远方。

卷发天魔看着幼兽的这份凄惨、幼兽父母的这份无奈,十分痛快,终于收回了神通,洋洋得意地喊叫道:“嗯哈哈,骜斥候,我似乎快要重拾‘血舞滥觞’了!”说罢,又往前追逐新的猎物。

天上看到这里,悲天悯人之心再不能忍,切切急急奔来幼兽身前,将其抱在怀中,向着与异兽们相反的方向逃去。两位天魔分明看见,极为不满地叱喝几声,将飞龙调转方向,向着天上扑了过来。

此时此刻,天上哪里是二魔对手,只能更为狼狈的向山中逃窜。可是,逃窜带来的颠簸使怀中幼兽更为萎靡,天上只好将幼兽妥放地上,持起天剑迎向天魔,想以神兵之威逼退眼前来敌。可未料二魔无甚惧色,“心血来朝”再次施展,可惜这招却被天剑尽数破解。

二魔见眼前人手中兵器不俗,“心血来朝”不能建功,也曾面面相觑,有些迟疑。然而,率先闯入九牧的他们深知,要想在异乡活下去,必须通过不断地杀戮来不断提高自己。短暂的僵持后,狂虐好战的他们忍不住心中的戾气,尝试着攻击了起来。只见二魔舍弃了不能建功的“心血来朝”,控制着飞龙俯冲而下,等到近处,唆使飞龙吐出血火,而后再拉起飞龙,以此避开神兵威势。如是几次施为,二魔见那兵器果然奈何不了自己,索性分立天上前后,你来我往地不断配合夹攻。

天上顾前难顾后,几个回合下来,已被占了不少便宜。反观二魔,在起初的畏手畏脚后,已开始享受起这种玩弄猎物的游戏来,并目中无人地互相卖弄起来。只听被称作“骜斥候”的天魔道:“桀斥候,等待会把他凌迟,你猜血色之花能开多少?”桀斥候乐呵呵回道:“应该还不能血色弥漫。”“当然当然,那还需要更多的鲜血!”

天魔如此咄咄相逼,天上岂能坐以待毙,在一次被迫后退之时,他有意退到一处大石旁。天上的节节败退,更使天魔得意忘形,这不,他们又嗷嗷而来。眼见桀斥候急掠而来,天上仍无计可施,只好窜躲到巨石之后,可却在不声不响间从石头上削下一块尖石。

骜斥候见天上将背身留给自己,心中大喜,更是肆无忌惮地欺身而来。就在他以为得逞之际,忽见天上毫无先兆地张臂、挥剑,一片尖石在一瞬间就插进了飞龙眼中。

承受此击可不轻松,这只飞龙痛吼一声,在空中乱转几圈,不受控制地朝天上栽来。天上瞅准时机,天剑一击功成,将飞龙斩成两半。只可惜其上的骜斥候早在飞龙失去控制时跳窜下去。

另一飞龙见同类被活生生被劈成了两半,生怕自己也落得如此下场,怯意一生,就要临阵而逃。桀斥候怒斥一声,这才稳住飞龙。飞去失去飞龙的骜斥候身边,拉他上来飞龙后,道:“如今你我兄弟不能前后夹击,不如待会再来。”“我也正是此意。”二魔商量罢,暂时顾不得为飞龙报仇雪恨,也顾不得继续提高自己,急急拉起飞龙逃之夭夭。

天上不但见过天魔的凶狠,更是亲身领会过,过往教训告诉他,任其逃生将有无穷遗祸,岂能眼看着天魔渐去渐远?不得不在修为几无的情况下,强行运转天之力,施展天剑十三诀的基础剑诀——“长河掠影”。

天上左手持起天剑,眉心处缓缓亮起一道剑形白芒——正是象征着天时亘古的天之法印。随着右手划出剑脊,剑形白芒发出天之力加持到天剑之中,天剑即刻射出一个剑影。剑影暗含时间之力,本该在几消几现后闪至天魔头顶,奈何天上重伤刚醒,纵使借用天剑、天之法印也不足以催发“长河掠影”,剑影只飞出几丈就已消逝无踪。

眼见此情,天上无可奈何,忙将混乱的脉息暂且稳住,而后抱起幼兽,往山上奔去。在山上寻觅许久,终在半山腰找了处山洞躲避。进到洞中,天上来不及歇息养神,忙察看幼兽伤势。只见幼兽浑身血迹,肉红色的小鼻子正有气无力地奄奄一息着。见此惨状,天上心道:“难怪它的父母不得不抛弃它,血液几尽,身留毒患,如此重伤,要如何救活?”想到这,一筹莫展地来到洞外——比起担心天魔寻仇再来,他更不忍亲眼看着一个幼小生命的逝去。

山洞位在高处,比起天上刚醒的地方,这里视野更广。送目远去,大地上一片苍茫,好几处地方浓烟四起,成以百计的家园正沐于乱火。浓烟摩肩接踵,直至视野尽头,不难想象,万千家园也即将面临同样的灾难。收回目光,一条河流蜿蜒望东而去,其上波光澹然,闪烁不定,更增北地寒彻,这条河流,九牧人称作“若川”。

看到这里,一阵孤独茫然盘上天上心头:“我又该如何解救他们?”不由想起弟弟:“不知天下现在何方?”一念及此,下意识地将手撑在洞口,好不感独木难支。这一来,山壁上的冰寒迅速传遍全身,让人并不好受。受此冷寒,却让他想起幼兽来,黯然叹息:“就算无力回天,也该让它感受些温暖。”急忙去四周找寻柴火。

天上走了几里地,虽然寻来不少柴火,可因无道力护体,双手已是僵硬难以屈伸。正要回转之时,忽见三个飞龙黑影从远天逼近,其中一个飞龙上有两个天魔,正是桀、骜二斥候,另外两个飞龙上各有一个同样打扮的天魔,原来是桀、骜二斥候搬来的救兵昏、沉二斥候。四位天魔斥候气势汹汹而来,非要找到天上以报仇雪恨。

天上正要设法躲避,忽见三束寒光拔地而起,将飞龙拦了下来。十来个回合过后,四位天魔斥候领略到来人之不俗,极为不甘地掉头而去。片刻后,三个人影出现在山脚下。天上凝神远望,只见来人一男两女,可谓是男俊女靓,仪表非俗。其中一个女的身穿雪白衣服,年纪二十上下,另外一男一女都是一身霜银打扮,年纪三十出头。三人确认山脚下再无天魔后,才匆忙去追天魔。天上见到这幕,独木难支感少了许多,加快步伐,回转洞中。

天上回到洞中,幼兽已进气多出气少。他正准备点着柴火为幼兽取暖时,忽然手掌传来异样——因长时间接触冰雪,人体在应激下,手掌自会发热发烫。然则他的双手虽是通红,却是灿然有光,这乃是他体内血极为不同之故。

天上猛然醒悟:“我怎么忘了这层?”忙拿出天剑,在石地上削出一个一尺方圆的凹坑,再将幼兽放入其中,而后天剑划向手腕,多情之血注满凹坑,直耀得满壁辉煌。多情之血果真算得上世间灵药,天上以血为药,养愈幼兽之伤。期间,他忧心重重,曾欲出洞巡望,可每每脚步刚动,幼兽早已“呼哧呼哧”着起急来。天上恐生变故,不敢擅离。

两日过后,幼兽气息终见平和,伤势稍有好转。既有好转,不免生饥饿之感。天上闻听它肚中咕咕,忙去寻食物。可刚离洞口,就听到“呜呜”呼唤,幼兽此时尽管还闭着眼,却能知道,“呜呜”之声正是心中不舍。天上没奈何,唯有以血间或雪水喂食,悉心全意照顾。

就这样,天上陪伴幼兽身边,朝朝暮暮未敢稍离。可哪怕如此,一月后的清晨,小家伙才终于睁开眼睛。

那天清晨,天上正坐在火堆前取暖,考虑着该如何驱赶天魔、如何补齐天穹之窟。因为思量得入神,他丝毫没注意到一只血淋淋的动物也坐在了篝火前,它搭起前爪烤起火来,边烤边发出“呜——呜——”的享受声。

听到“呜呜”声,天上这才发现小家伙醒来,激动之余,顾不得它浑身是血,双手就抱了起来:“你终于醒了。”这一抱,小家伙身上的血立即染红天上的手。

小家伙抬起头看了看眼前的人,而后鼻子嗅了嗅,转动起宽广额头下的小眼睛四处找寻起来。等它看清自己所在手掌的情形后,大嘴一呲做出了一个常人无法理解的表情,接着不由分说地伸出小舌头舔舐起血迹来。随着硕大脑壳一上一下的晃动,让人忍不住担心,这娇小的身躯难以架得住这样的脑壳;它的尾巴非常非常的短,此刻似动却又非动,只因仔细去看,才能看得到摆动。这幼兽头大身小的模样,又让人忍不住想,刚才它是否是用脑袋探在地面才磨蹭过来。

或许,小家伙身上的每一部分单独来看,都算得上美,可形貌毕竟讲究协调,无论单个部分多美,终究需要错落有致的摆放才显美丽,显然,眼前的幼兽是属于随意拼凑的那种,再加上它身上已经烘干的血液,再怎么看,多少觉得有些不伦不类。

然而,天上却早疼爱难挡。看着小家伙专注努力的样子,他怎能感受不到真挚浓烈的温情?心中更是升起强烈的不可割舍,望着小家伙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描述你的样子,就如同我描述不了上天的样子一样,以后就叫你天相吧。”又在心中郑重道:“我会好好守护着你,看你长大。”

这日后,小家伙的伤势日益见好,便不愿久闷山洞,时常要撞去洞外透气。天上恐被天魔发现,只好在夜晚带他出去,天相见月欣喜,要看许久。偶尔乌云飘过,玉盘被挡,天相便会闹腾,天上陪他等候,直到云开月明;一月之中,也总有不见月时,天相不愿回洞,啼哭整夜,天上抱他在怀,哄到天明。

天上每每也想下山,可因为那场大雪,北地十分寒冷,他自己都有些受不了,更不必说小天相了,因此不得不等待,一边等春回大地,一边等天相伤好。

不知多少个阴晴圆缺后,天相的伤势终于稳定。终于有一天,在这个春暖花开的贤历三十三年三月,一人一兽离开了住了三个月的山洞,往南而行。下山来到那条北地人称作“若川”的河流边,因为那场大雪,此时其上仍有浮冰,天上抱起天相,踏浮冰而过。过罢河流,便是千里平原,天上回首看去,才知这座雪山连绵东西,横亘数千里。

一人一兽踏上平原,此时正值阳春,北地平原上,满眼碧草掩映群芳,一路清新映带五光十色,格外明媚之春光,十分清爽之煦风,草与土之清香,花与蝶之芬芳,让天相五官四蹄俱沉其中。只见它在前蹦蹦跳跳,一边打量着这个与山洞迥然不同的花花世界,一边左嗅嗅右搭搭,一心想把所见所得带在身边,欢愉欣喜,目目可见。玩到欢快处,小家伙还不忘回头咧着嘴分享这份欢快,可每次的回望,并未见天上多少笑容,这让它两耳耷拉下来。不过,它的不开心很快得到了回应,随着天上报之由衷一笑,天相大大地心满意足,继续在花草的世界中跃起、趴下,追逐着春风、花影与蜂蝶。

如此走了一程,追逐每每不得如愿的天相终于有些疲惫,也略觉些许无聊,可忽然一下子,它的小眼睛滴溜溜一转,想到一个好玩,精神又高昂起来。但见它三步并作两步窜回天上脚边,拍打几下对它来说还很高大的天上身影后的朴素长衫,又急忙忙往前跑去,藏在一个颇为浓密的草丛中。自以为藏好的它,打起十二分精神从草丛的间隙中瞅望着天上,双眼也做悄默默状随着天上脚步的移动而移动。可是那不足巴掌高的草丛哪里挡得住现如今已经两个巴掌大小的天相,天上自然发现了它,甚至于,天相从来就没有从天上眼睛消失过,是以天上对小家伙的这一连串举动颇感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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