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忆舒摇了摇头,说道:
“不,他们不知道真相,但不耽误他们配合。”
事实上,大家之所以能如此配合,是因为他们都对自己知道的那一部分真相深信不疑——
刘鸿钧为什么会拖着重伤的身体,状告长公主谋杀四皇子?
是因为,他以为四皇子真的死了。
他看到了刺杀的经过,亲身经历了那场凶险的刺杀,连他自己也差点没命,九死一生才醒了过来。
所以,当他醒来之后,有人告诉他,四皇子遇刺,在逃命的途中坠崖身亡,他是相信的。
这才有了后面在皇宫门口敲登闻鼓,状告长公主谋杀皇子的那一幕。
当初在朝堂上对峙,刘鸿钧字字泣血,因为都是真情实感。
至于刘淑妃……
她无非是相信了自己的父兄罢了。
她的亲哥哥,拖着重伤濒死的身体,前来状告长公主,甚至口口声声说她儿子坠崖身亡,她怎么可能不相信?
后来自请幽居小佛堂,也不过是一个母亲对孩子的拳拳之心罢了。
“那郑贵妃呢?”长公主依旧不甘心,“皇后治疗眼疾,刘淑妃幽居小佛堂,她代掌凤印,管理六宫,却第一时间来了个大洗牌,就那么巧的将我安插在宫里的人给折损了个七七八八?”
要说这件事背后没有推手,清宁长公主不信。
永安帝这时候笑了,他道:
“既然知道你在宫里安插了人,朕怎么可能容许他们继续存在?自然是要想办法一一拔除。”
可是,要拔除长公主安插的钉子,却又不能太过刻意,若是真的一个都不剩,长公主肯定会怀疑这里面有猫腻。
所以,借着郑贵妃掌宫权的时机,永安帝派人在郑贵妃面前吹吹风,而郑贵妃恰好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也想做出一番成绩,这才有了后面查账的事儿。
哪有什么巧合,不过是有人精心安排罢了。
所以,这才是为什么刘淑妃、郑贵妃等人都不知情,却还是能沿着永安帝设计好的路走下去的原因。
“最后一个问题。”清宁长公主问道,“既然四皇子没死,那么他人呢?他为何不回宫?难道他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母亲,为了他的死,愁肠百结,蹙眉千度吗?”
沈忆舒在永安帝的准许下,继续解释道:
“四皇子殿下自然有他自己的使命,他在假死之后去了秦州,深入长公主你的大本营,你的私兵、你的铁矿,这些都是他查清楚的。”
当然,这也是永安帝安排的。
既然四皇子遇刺坠崖的事情闹的这么大,在刘鸿钧状告长公主之后,永安帝还装模作样地派出了钦差去秦州调查,那就说明这件事一定会传到秦州。
秦州有很多长公主派系的官员和地方豪强,这批人一直在秦州,几乎没见过四皇子。
而他们又听闻四皇子已经死了,连朝廷都差不多盖棺定论,所以根本不会怀疑,一个跟着商队去秦州做生意的年轻少年,会是四皇子本人。
没有人怀疑他的身份,那他办事就方便多了。
他查出了长公主苦心隐瞒多年的事情,虽然查的不怎么具体,但有这些信息,也足以让永安帝做出应对了——
私兵具体多少人不知道,但猜也能猜个大概,只要永安帝确保私兵无法全部到齐,那就有赢的可能。
铁矿位于什么地方,开采了多少也不知道,但铁矿跟兵器却是紧密联系、不可分割的,所以永安帝也猜到了私兵手中的兵器从何而来。
人最怕就是一无所知,但凡有半点信息,对于某些聪明人而言,就能够纵观全局,纵横谋划了。
清宁长公主终于明白了一切的前因后果。
原来,她在分析朝局、选择扶持某一位皇子的时候,永安帝也在谋划着将她的底牌掀翻,将她的势力连根拔起。
她现在已经不去想秦州那边是什么情况了。
四皇子去了秦州,肯定暗处把什么都摸透了,再加上前些日子赵凛这个原本的秦州刺史被革职,永安帝派了其他人去接任,便是在秦州撬动了一道口子。
秦州的官场,本就没有什么香火情,无非是利益共同体罢了。
如今长公主棋差一着,在京城输了,他们这群利益共同体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正如群龙无首,一盘散沙而已。
想通了这一切,清宁长公主突然间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容充满了苦涩,充满了讽刺:
“我输了。”
永安帝听到这三个字,微微松了口气,他知道,一场原本应该血流成河的内战,可以消弭于无形。
他朗声对底下那些私兵说道:
“诸位秦州的儿郎,你们都是大安国的子民,都是朕的子民,今日你们夜闯禁宫,乃是因为受了清宁长公主蒙蔽,若此时放下武器,束手就擒,朕可既往不咎!”
“等此事之后,若有愿意继续从军、保家卫国的有志之士,朕可允许诸位去镇北王、定国公或者镇国公麾下参军,若是立下战功,朕依旧有封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