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江扬眉轻笑，舒展了一下懒腰。
现在不肯说，等来了之后就肯说了。
梅花三弄虽然悠扬，可是，还是少了些，来个四弄，才能余音绕梁。
下一刻，安江收敛了心思，轻轻叹了口气，然后拿起手机，找出贺宝平的号码，迟疑少许后，便将电话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几声后，终于接通，传来了贺宝平的声音：“老弟，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
“没什么，只是许久没有问候，问候一下。”安江平和一笑，然后道：“老兄，最近身体怎么样？好些了没有？”
贺宝平那边沉默了一下，缓缓道：“你听说了？”
安江心头咯噔一声。
贺宝平之前还总是向他隐瞒，现如今，连隐瞒都不隐瞒了，那说明，情况当真是不太好。
“我什么都没听说，只是，刚同旖旎打电话，她说嫂子前几天回了京城，而且情绪不太好，我有些担心，所以就问一问。”安江低声解释一句，然后道：“情况很糟糕吗？”
“怎么能用糟糕来形容呢？”贺宝平朗笑了几声，缓缓道：“应该说是非常糟糕。”
安江愣住了。
贺宝平这样的态度，这样的形容，说明情况真的是极度不佳，而且，大概率可能是到了那种已经到了无法挽救的程度。
“肺癌中晚期，还能活多久，就得看天吃饭了。”贺宝平扬眉轻笑一声，缓缓道：“短则一年，长则五年。”
安江听得心脏一颤一凛，错愕道：“怎会如此？”
“是啊，怎会如此？”贺宝平轻笑着摇摇头，缓缓道：“我贺宝平连烟都不抽，却是得了肺癌，还到了这个地步……造化弄人……”
安江听到贺宝平这些话，心里堵得难受，鼻子莫名也有些发酸。
虽然俩人的政见不合，有时候还会顶牛，可终归是血浓于水，听到贺宝平的情况，说不难受，那绝对是假的。
“退下来，歇一歇吧，看看病，国内不行，去国外，现在科学技术日新月异，会有办法的。”安江抬起手揉了揉鼻子，语调有些哽咽道。
“没用了，到了这份上，除非是神仙来了，哪里都没什么两样。”贺宝平缓缓一句，然后有些失落的苦涩道：“我已经打了报告，希望组织能让我坚持到最后一刻，站好最后一班岗！只可惜，时不我待，想一想，还有太多事没做完，如今也只能做一件是一件了！”
安江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心中除了钦佩二字，再无其他。
什么叫以身许国？
如今的贺宝平，便是以身许国。
饮冰五年，沐沙五年，这样的事情，这世上，能有几个如贺宝平这般出身的人能做到？
虽然说，贺宝平这么做的确是存了私心，想要谋求捷径。
可是，这样的捷径，却不是谁都愿意去走的！
人生，能有几个十年？更何况，还是这一生最美好的十年！
与贺宝平一比，琅琊县的那些人，简直就像是可笑的小丑！
“不用伤心，生老病死，人生常态，都是要遇到的，你以后也少抽些烟，少喝些酒，多注意身体健康。”贺宝平听出了安江语调里的哽咽，轻笑着反过来安慰安江一声，然后道：“宝澜不成器，我走之后，贺家的担子就要交给你了，你的路，还改吗？”
安江听得出来，贺宝平这虽然是问话，可是语调中却满带着期冀，显然是希望从他口中听到一个肯定的回答。
安江张了张嘴，很想要给贺宝平一个肯定的回答，但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
他不想去欺骗贺宝平，更不想违背自己的心。
“罢了，别勉强自己。”贺宝平听到这一声，扬眉轻笑，平和道：“也许，这也是天意，说明我的路不太好，你的路才是对的！老弟，坚持好你的这颗心，一定不要改变！”
他有他的坚持，安江有安江的坚持。
他不能勉强安江什么。
虽然他觉得有些遗憾。
可是，这人生本就处处是遗憾。
而且，其实他也很想看看，安江的这条路到底能不能走得通。
如果安江就这么轻易改了的话，他反而觉得，这不是那个被他欣赏有加的老弟了！
“哥，你还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做的，尽管说。”安江沉默一下后，缓缓道。
“没有了……”贺宝平摇摇头，少许后，道：“哦，还真有一件事，若是真到了那一天，等我化作一捧灰的时候，还要麻烦你把我撒在这万里山川，在这里待了太久，舍不得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