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辰做药人这事,贺君炎是不知道的,而且他也不想知道,他只想赶紧解了自身上的毒,然后专心对付想要坑害自己的人,这才是首要大事。只是他没想到这毒一解就解了将近三年,真真是将他的耐心磋磨得所剩无几。但如今他身居京城,一举一动都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所以他不敢有过多的动作,否则被抓到了把柄,就他这破身板又如何护得了王府这百余口人。
所以,这解毒与药人之事,贺君炎就全权交于梁若之来处理,并让其定要护住那药人的性命,毕竟那也算是他的救命恩人。事成之后,重金相报,只是一定要远离他的视线,他不想与旁人有过多的牵扯,他不想介入他人的因果之中。
其实,让人永远闭口是最简单的方式,但贺君炎是有良知的,过河拆桥的事,他不会做。
贺君炎的父亲与先皇并不是血亲兄弟,只因战功卓著,赐封地邺城,封邺王,可世袭。因一次战事,贺君炎的父亲身死,他便继承了王位,成了「邺王府」的新主人!所以,他只是个异姓王,让当今皇帝甚不放心的王爷而已!此次中毒,皇帝便让他来京城疗养,甚至为其安排了一门亲事!贺君炎知道,这并不是皇恩浩荡,是监视。
被监视的日子,贺君炎已渐渐习惯。皇帝想看到的,他会让皇帝看得满意,皇帝不想看到的,哪怕只是个影子,他也不会让皇帝发现,他就是这么一个心思缜密且不会让人看出破绽的人。
服完药后,梁若之收拾了一番便出去了,贺君炎站在窗边感受着春日的暖意,见窗外杨柳垂丝、鲜花满地,一时间那恶心之感也消失全无,只觉舒心畅意!
“阿辰?”
一个黑影从暗处闪出,单膝跪地道:“属下夜未,不知主子有何吩咐?”
“嗯?”贺君炎疑惑为何出来的会是夜未,细想后便想起昨日与今日是夜辰的休沐日,自然出来的是旁人了:“没事了,你下去吧!”
“是!”黑影一闪,不见了踪迹。
骨节分明的手掌接住了几片凋谢的花瓣,粉嘟嘟的,带着残余的香味:“两日休沐均不见人影,这是又回老家了?那他又会带什么东西回来呢?”
贺君炎自言自语地说着,神情中透露着几分期待。
翌日清晨,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周遭一片湿漉漉的,显然是下过雨的缘故。因梁若之的药很有效果,所以贺君炎夜晚睡得很踏实,直到天大亮了才醒来。
“阿辰?”
话音刚落,一黑影已闪现在床帐外,若隐若现着:“主子,您是要起了么?”
“嗯!”粗糙的嗓音并未让贺君炎感到不适,他觉得只要此人在身边,心里就是踏实的。
穿衣、梳洗、用早膳,包括每日三次必吃的药,都要由夜辰亲自来,果然是贴身影卫,已将小厮丫鬟的事全包了。看着自家主子忍着恶心咽下最后一口药水,夜辰赶忙递上一盒蜜饯,焦急道:“主子,快吃块蜜饯吧,这样口中便不苦也不恶心了!”
贺君炎赶忙拿了一块塞进嘴里,牙齿咬动的瞬间,酸甜感直冲味蕾,暖意在心中渐渐升起:“这蜜饯与你上次给的不味道不一样,这是哪儿买的?口感很独特!”
夜辰自若道:“北街新开了一家零嘴铺子,名叫「四方通吃」,属下见生意挺好,就去看了看,尝了觉着还可以,便带回来一些给您尝尝。”
“你有心了,别说,这口感还真不错!”被人惦念着的感觉,贺君炎很喜欢,也很享受,更何况对方还是这么一个怎么看怎么满意的下属。
夜辰见自家主子喜欢,便继续说道:“那「四方通吃」的零嘴还有许多,属下下次再带些别的过来。”
“嗯!”咽下口中的蜜饯,贺君炎又拿了一颗,想到了其中的可能性,问向身旁的夜辰:“这「四方通吃」是新开的,那你调查过它的底细吗?”
“查了,背后的主人,是当朝国舅。”
“呵!想想也是,这可是京城,若背后无人撑腰,又怎么立得起来!”贺君炎将手中的蜜饯放入口中,然后示意夜辰将盒子收起来,抬眼间,似又想到了什么,继续问道:“对了,那地牢里的郭方可交待出什么了?”
夜辰明显一怔,他显然是忘记了,或者说是来不及:“属下前两日休沐,还未曾去看过。”
贺君炎瞧了一眼夜辰,见他神色有些局促,便玩笑道:“你可是本王最出色的影卫,怎的开始懈怠起来了。”
只见夜辰神色一慌,立即跪下道:“属下知错,不会再有下次了。”
贺君炎诧异对方的反应,自己很凶么?
“快起来!”贺君炎拉着夜辰的胳膊让他起身,莫名道:“方才只是玩笑话罢了,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本王很凶吗?”
“不……”夜辰只觉惭愧,他是王府里最厉害的影卫,理当事事都做到完美才是,如今这般,看来是对自己的约束还不够。
贺君炎见夜辰似乎对方才的话耿耿于怀,便知他这‘一根筋’的毛病又犯了,于是转移话题问道:“对了,你这两日休沐是又回邺城老家了吗?”
“”夜辰一顿,忐忑地回答道:“是,又回去了。”
“你父母弟妹还好吧?”
夜辰回答道:“多谢主子挂念,他们还好。”
贺君炎微微一笑,神色有些许落寞:“真羡慕你,还有父母弟妹,不像本王,父母去世,也无兄弟姐妹,孤家寡人一个。”
夜辰见自家主子这般只能出言安慰道:“主子莫这么说,您还有我们这些下属,还有整个「邺王府」呢!”
“对,还有你们,也只有你们了!”贺君炎苦笑着,抬眼看向站在自己身前的贴身影卫,本想再说些别的什么话,却发现对方的脸色很差,仿佛像是生了什么重病:“你脸色怎么这么差你怎么了?”
夜辰猛地捂住自己的脸颊,低垂着眼帘,有些慌乱,正当他思索着怎么回答自家主子的话时,沉稳温和的声音传了过来。
“好似你每次休沐回来,脸色都很差。”贺君炎猜测着:“你休沐日除了回老家,还去做什么了”
“属下”夜辰思索着怎么回答自家主子的话,才能消除他的疑虑。
夜辰不能让贺君炎知道自己就是那名药人,否则的话,就会被赶出去了。当初选择做药人是事态紧急别无他法,尤其在得知贺君炎对待那药人的态度后,便更加小心唯恐露出破绽。他不想离开,也不愿离开,哪怕对方成亲生子他只想守着、护着贺君炎,直至生命终结。
“莫不是你也病了?”贺君炎想得简单,但他确实是担忧夜辰了,只见他拉着对方的手腕,有些着急道:“想来也是病了许久了,你去找梁若之看过了吗?”
拉手腕,只是人与人之间最正常不过的肢体动作,但在夜辰眼里却变了味道。只见他傻傻地盯着贺君炎那骨节分明的手,眼里流露出一闪而过的欣喜:“属下只是在老家多耽搁了些时日,回来时就稍赶了一些,累着了而已毕竟老家离京城还是有一段距离的。”
“真的么?”
夜辰点点头,垂眸不敢看向贺君炎:“是!”
贺君炎松开了夜辰的手腕,温和嘱咐道:“既是这样,今日便放你休息,莫在隔间睡,你回自己的屋子,好好睡上一觉。”
“属下不用休息。”
“听话!”贺君炎像哄小孩一般对夜辰说道:“不然本王就真的生气了。”
夜辰抬眸看向自家主子,俊朗不凡的容貌加上那真诚的神情,只觉自己已泥足深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