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水。
沈绥黑沉的眸子映出点点银光。很显然，她对女鬼口中的“正义”没有丝毫的兴趣，手中光华闪过，声音带着隐隐的不耐：
“还有没说完的遗言吗？”
女鬼恨恨地盯着她的眼睛，片刻之后，把小鬼往自己的背后推了推，“至少……放了它，行吗？”
“它活着的时候，都还没出来看看这个世界，就跟着我一起被推下楼了。成了鬼之后，这孩子鬼力又弱，身上的那些人命罪孽，都是我这个当妈的一手造成的，要算就算在我身上吧大人……”
躲在女鬼背后的小鬼还不能站立太久，此刻它小小一团趴在地上，扯着妈妈的裤腿，冲着沈绥龇牙咧嘴。
真丑。
沈绥想。
她手中光华倾泻而出，在女鬼烟消云散的前一刻，它听见她说，“会给它留一个赎罪的机会的。”
女鬼的身体破碎成数不清的小光点，在空中飘散开来。沈绥手掌微抬，那些漫无目的飘荡的光点们就像是找到了目标一般，争先恐后地朝着沈绥身体里钻去。
待光点都吸收得差不多了，沈绥皱眉，只觉得一股力量在自己体内横冲直撞，身体各处都隐隐作痛。
她知道自己这是快要突破了，保险起见，还是得找个安静的、不被人打扰的地方闭关调理一下才是。
不过在此之前——
沈绥没什么耐心地一把拉开扒在自己腿上又啃又咬的小鬼，随意地从怀中掏出一张符篆点燃，片刻之后，一股青烟从地底冒出，一俊美非凡的男人从烟中缓缓走出。
“小道士有事找我？”
沈绥毫不客气地拎起那小孩塞给了男人，“麻烦了。”
刚刚在沈绥手中又咬又叫的小鬼被男人接住之后，立刻变得呆若木鸡，一动也不敢动，任由着男人的视线在它身上肆意打量。
“你就为了这么只小鬼召唤本大人啊，”男人看起来有些失望，拎起那小鬼甩了甩之后，叹了口气，“行吧，我会处理好的。”
话落，男人瞥了眼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张总一眼，倾身，在沈绥耳边低语了什么之后，再次重新直起腰，拎着那小鬼消失不见了。
对就是对，错就是错。
犯了错，就该受到惩罚。
沈绥答应女鬼会给它孩子一个赎罪的机会，也不过是因为它犯下的错还不至于到魂飞魄散、永无轮回的地步罢了。
不过，要说永无轮回，在场最有资格达成这个“成就”的，怕就是缩在角落里的某人了。
“自首吧，这样的话，你死后起码能好过些许。”
沈绥声音轻轻，听着有几分的中气不足。
她刚刚同那女鬼作战消耗了大部分灵气，虽然后面吸收了女鬼的力量，但因为她马上就要突破，那股力量在她体内横冲直撞，暂时没法为她所用不说，还需要她另外花力气控制它。
沈绥稍微调整了一下呼吸之后，便抬腿，朝着张总的方向走去。
她得修改掉他刚刚的记忆，把有关女鬼的记忆改成做梦之外，还得删除掉有关自己的记忆。
“你别、你别过来！”张总双腿发软，看见沈绥朝自己走来，比刚刚看见女鬼还要害怕，不断地往墙角缩去。
“我不会杀你。”沈绥解释了一句。
她现在急着突破，要不是因为太累了没力气直接钳制住他，哪里还用的着跟他费这口舌。
张总往后又缩了缩，月色下，沈绥的面色苍白如纸，步子也很明显有些虚浮，他倒是相信沈绥说的不会杀他的话，只是刚刚女鬼的事，还有那个神秘男人在她耳边说的话，总让他心里惴惴不安。
现如今她这么一副虚弱的样子，还不如……
见张总终于不再乱动，沈绥松了一口气，往前跨了一大步，开始聚精会神地调动自己身上的灵气。
“去死吧！！”
一直缩在角落里的男人忽然暴起，举起刚刚滚落在他身边的花瓶就朝着沈绥的脑袋砸去。
沈绥注意力都放在体内灵气的调动上，虽意识到了不对，但因着此时状态不好，反应慢了几秒，虽堪堪避开，没被砸到脑袋，但肩膀还是因为躲闪不及，挨了一击。
张总完全是抱着赌命的心态去砸的，握着花瓶的手虽然还在发抖，但发了狠，力气用了个十成十地往下砸。
沈绥挨了他这一下之后，立刻感到左侧的胳膊阵阵闷痛传来，期间还间杂着尖锐入骨的刺痛感，她的左胳膊彻底抬不起来。又因为躲闪得太慌乱，失去了平衡摔到了地上。
而张总见一击不成，扶着墙壁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还要再来，沈绥咬牙，这才发现因为挨了刚刚的重击，体内灵气紊乱，短时间内竟然没办法聚集起来。
一代天骄，没被鬼物杀死，却是要死在人的手上了吗？
沈绥凝眉，解开对体内暴走的能量的管制，任由它们在体内乱窜。想着再怎么不济，也要把这混蛋一起带走。
哗啦——
窗户被人一脚踹碎。
高大的身影穿着一袭黑西装，蹲在窗台上，他脸上还戴着街上随处可见的狐妖面具，背对着月光，银灰色的眸子熠熠生辉。
他微微偏头，语气令人听不出喜怒：“不好意思，我礼貌地打断一下，您想对你面前的这位小姐做什么呢？”
张总还没来得及说话，来人身形一闪，便闪到了他的面前，照着他的脸，狠狠给了一拳。
他顺着惯性就朝墙那边飞去，但还没来得及碰到墙，就被揪着头发抓了回来，面具人屈膝，毫不留情地对着他的肚子就是一下。
两下过后，张总像滩乱泥般软绵绵地倒在地上，五官都似乎被那一拳砸得有些移位了，一瞧，大概是有点儿死了。
男人最后嫌弃地踹了他一脚之后，颇为无奈地感慨道：“真没礼貌，问他问题都不回答。”
沈绥：“……嗯，是挺没礼貌的。”
她甚至都觉得自己似乎都没必要浪费灵力去更改他的记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