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念，”路柏川的眉眼浓黑冷峭，只是这时棱角要显得柔和一些，他微微仰着头，眸光落在黎念的脸上，声音很轻，“为什么要换？”
他手指很凉，轻轻松松圈住她的腕骨，虽然没有用力，但黎念仍是感到像一道藤蔓一样紧紧箍住了她的心。
她没有看他，只是将手抽出来，竭力维持表面的平静，“我说了，我喜欢坐靠窗的位置。”
路柏川没有做错什么，他只是不喜欢她而已，黎念不想对他很坏，也不应该，她只是想将两人的关系重新变回刚认识时那样，非常非常普通的、见面连招呼都可以不打的关系。
他朋友有那么多，不缺一个黎念。
路柏川的目光紧紧锁在她身上，想要透过她的脸看清她的心，他不是迟钝的人，不会相信黎念这个敷衍的理由。
她换位置，是不想和他坐。
高原坐过来，彻底挡住路柏川的视线，他烦躁地捏了捏肩膀，感到那里的疼痛逐渐变得有些难以忍受。
要坐很长时间的高铁，黎念在车上打开了一份没看完的论文，高原很新奇地问她都学些什么，平时忙些什么，还针对论文提了些很简单的问题。
两人说话的声音不算大，在路柏川听来却聒噪至极，高原一个体育生语文从没及格过，这会儿倒是装上好学生了，有些问题愚蠢得令人发笑。
而黎念也真的被他逗笑了，很宽容地纠正他的错误。
路柏川神色愈冷。
高原看到黎念被自己逗笑深受鼓舞，正准备再接再厉，小桌板忽然被轻敲了下，他扭过头，对上路柏川漆黑冷冽的眼神。
“呃，路哥？”
他路哥今天心情怎么这么差？
路柏川淡声说，“很吵。”
“哦哦，”高原心想你不是有降噪耳机吗？但也没说出口，而是顺势说，“那我们不出声了。”
他高兴地问，“黎念，我们加好友在手机上聊吧？”
他早就想问黎念要联系方式了。
黎念拿出手机，“好。”
磨了磨后槽牙，路柏川心烦意乱，这下耳边是没有声音了，但他控制不住地去想他们会在手机上聊些什么。
不用顾虑他这个大活人，高原岂不是会更直接？
事实上高原并没有太出格，他早就发现黎念是很难追的女生，直接告诉她我要追你只会起到反效果，得循序渐进，他自己是个没耐心的人，但想到他路哥平时无论是训练还是复健都相当沉得住气，就决心像路柏川学习，慢慢追黎念，先从朋友做起。
几个小时后，到达了目的地，几人乘车去他们早就订好的酒店。
下车时黎念因为最后拿行李而落在后面，路柏川过来帮了她一把。
“黎念。”
黎念轻“嗯”了声，仍不看他。
路柏川见状微微蹙眉，挡在她面前，“我有话跟你说。”
“好，”黎念尽量心平气和，“你要说什么？”
夜色中她眉眼朦胧，神情看不真切，仿佛与他隔了很远的距离，路柏川垂着眼，不自觉地靠近了一步，但黎念很快后退，重新拉远两人间的距离。
他心头微沉，在意识到这代表什么之前，话已经出口。
“高原在追你。”
他想，黎念是很迟钝的，还有一点呆，或许还没有意识到高原的热情并不是出于普通朋友间的关照，而是在追她，如果黎念知道，她应该不会和高原走得那么近，她看起来并不会喜欢高原那样的人。
夜色像一道无形的墙，路柏川觉得黎念看起来离他很远，黎念又何尝不是这样的感觉呢。
她轻声说，“我知道。”
她知道的，毕竟她当时就站在门口，她全都听到了，当然知道高原喜欢她，在追她。
“什么？”路柏川似乎是没听清，偏了下头，“那你为什么——”
为什么不疏离高原，为什么不明确地表示拒绝，为什么……
黎念很平静地问，“路柏川，我不能有人追吗？”
是你让他来追我的啊。
“不是，”路柏川眉尖蹙起，否认完陷入一阵莫名的沉默中，少有地露出一些困惑的神色，对自己，也对黎念。
他用了很大力气才把一句并不难讲的话问出口。
“你喜欢高原？”
她喜欢高原？她和高原才见过几次而已，根本不算了解他，就算这样，她还是喜欢上高原了吗？
“或许会，”黎念很轻地笑了笑，“我想试试不可以吗？”
她没有谈过恋爱，现在想试试有什么不可以的呢？路柏川没有理由让她放弃这个念头，因为就算是他，好像也说不出高原什么不好。
但他没有办法点头，说好，说可以，说你去试试吧。
他只是沉默地站在原地。
黎念没有在这里停留，她走出这片黑暗，进入了明亮的酒店大厅。
很久以后，路柏川才渐渐察觉到从肩膀蔓延到胸口，甚至是心脏处的那种难以忍受的疼痛。
他想，可能他的肩伤真的很严重了，不然为什么心头又闷又沉，连走出一步都那么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