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禹令身长八尺，仪表堂堂。
过来见陆映的时候，身后还跟着一子一女。
“表哥！”
“表哥！”
两个表兄妹在陆映从前去边关游历的时候见过他，当时三人都还小，正是顽皮的年纪，在关外过了一段掏鸟偷羊的捣蛋日子，如今再见幼时玩伴，虽然眉眼都稳重了许多，但心里仍旧十分激动难耐。
陆映冲两人略微颔首，算是打过了招呼。
他对霍禹令道：“这次多谢舅舅不远千里，进京勤王。”
霍禹令望了眼启祥宫的方向，红着眼圈，沉声道：“微臣为着什么来，殿下心里很清楚。姐姐枉死深宫，这些年微臣没有一日睡得安稳。每每阖上双眼，就总是看见姐姐在深宫孤零零呕血等死的凄惨情景，夜半惊醒，只恨不能立刻提刀砍死这个昏君！”
陆映道：“他不会再有机会离开启祥宫了。”
霍禹令微微颔首，抬手抹了抹湿润的眼眶，转而笑道：“这是你表弟和表妹，微臣本不打算带他俩进京，只是他们吵着要来帮你，拦都拦不住。比不得你端稳持重，你表弟好似皮猴，都到娶媳妇的年纪了，整日里还是顽劣的不行。”
“爹！”霍明栩不满地叫了一声，十六七岁的少年满脸羞臊，“天底下哪有你这样的爹，刚跟人见面就揭自家儿子短处的？”
霍明嫣站在旁边笑。
霍明栩睨她一眼，轻哼一声，揶揄道：“姐你也别笑我，你也不照照镜子，瞧瞧你在表哥面前脸红成了什么样！表哥你不知道，自打那年夏天你从关外回京以后，我姐每年都要念叨你好几次——”
“霍明栩，你是不是欠打？！”
霍明嫣面颊绯红，没敢去看陆映，挥起长戟就刺向霍明栩。
霍明栩一边做鬼脸，一边挥舞着亮银枪与她打了起来。
姐弟俩功夫都是极好的，现下打成一团，动作如行云流水般漂亮敏健，引得四周路过的禁卫军频频注目。
霍禹令负着手，望向自己那一双儿女，压低声音道：“殿下以为，嫣儿如何？”
陆映不动声色：“舅舅的意思是？”
“并非是微臣的意思，而是你外祖和外祖母的意思。”霍禹令眸色深深，“你即将登基为新帝，后位却还空悬，总不至于叫沈云兮那么个笑话来当大周国的国母吧？你外祖母的意思是，京城里那些名门望族的千金，到底不如自家的女儿来得知根知底，嫣儿在她膝下教养长大，在关外素有贤良美名，由她来当你的皇后，你可以放心，霍家可以放心，天下都能放心。”
“外祖母的意思？”陆映的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当年母后进宫，也是外祖母的意思。外祖母就不怕，嫣儿成为下一个霍皇后？”
同样不得圣宠，同样孤独死去。
霍禹令意味深长：“既然你不会成为下一个陆煜，嫣儿又怎么会成为下一个霍皇后？镜危，舅舅对你有信心。”
霍家想要再出一个皇后。
陆映明白了霍禹令的意思。
他的目光又落在了霍明嫣的身上。
少女看起来英姿飒爽，眉眼和母后有两份相似，姑侄俩一样擅长舞戟。
按照规矩，他确实要立一个女人来当皇后。
沈银翎显然第一个就被排除在外。
既然她当不了他的皇后，那么谁来当似乎没有任何分别。
他默许了霍禹令的要求。
陆映走后，霍明嫣脸颊红红地回到霍禹令身边，明亮的黑眼睛里藏着几分期待：“爹？”
霍禹令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宠溺道：“他允了。”
霍明嫣的瞳孔骤然发亮，一股澎湃欢喜的情绪从胸腔里涌了出来，整个人如沐春风，过去十几年她从未有过如此轻盈惬意的快感，像是可以乘风飞走的一只蝴蝶。
“姐，你也别高兴的太早。”霍明栩抱着亮银枪倚站在旁边，“我可是听说了，表哥和一个名叫沈银翎的女人不清不楚，他被废黜，也是这个女人导致的。表哥虽然答应娶你，但要是他心里不喜欢你，仍旧惦记那个女人，你可怎么办？要我说，你还是别掺和表哥和那女人之间的感情了，还是赶紧回咱们关外，挑个强壮的汉子嫁了吧！”
“胡说什么呢？”霍禹令低声斥责，“你姐和你表哥的婚姻，乃是整个关外和皇族的联姻，是要诞下皇嗣的，岂是一般的儿女情长你侬我侬？！”
京城里的名门望族吃香喝辣，享尽荣华富贵。
可他们这些镇守关外的家族，不仅要世世代代面对边塞的严苛气候，还要提防北边的魏国，一旦发生战争，轻则族中子弟死伤无数，重则整个世族都会被敌军屠尽。
说是刀尖舔血也不为过。
他提出联姻，并非是仗着霍家是陆映的母族就挟恩求报，而是关外世族要求与皇族联姻，获取更多资源倾斜，本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霍禹令走后，霍明栩好奇道：“姐，我听说那个沈银翎是比妖精还要勾人的倾城人物，我真好奇她长什么样。你说，她能比咱们关外第一美人胡灵姬还要美嘛？”
关外气候苦寒，比起风调雨顺的中原和江南，很难孕育出国色天香的女子。
红袖楼里那个长袖善舞的胡灵姬，已经是霍明栩生平见过最漂亮的姑娘了。
“大约没有吧。”霍明嫣不屑地扬了扬眉毛，“胡灵姬已经很漂亮了，天底下哪能还有比她更漂亮的姑娘？更何况外祖母常说，咱们这些出身显赫的世族嫡女，生来就是要当正室的，对正室而言，容貌并不重要，品格和能力才是最要紧的。沈姑娘那种女子……”
她停顿片刻，漆黑的眼睛里掠过一丝轻贱。
随即，她嘲讽地扯了扯嘴唇：“虽然我也欣赏美人，可她却是罪臣之女，而且听说她嫁了人又和离，可见没有从一而终的美好品格，用外祖母的话来说，简直就是轻佻放荡。这种女人，就算生得再美貌我也瞧不上，我想，但凡是个正经男人都是瞧不上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