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格给她写纸条,尽量用沉着的语气表述自己想要和成年人交朋友的请求。
夏引觉得这小孩有点儿意思,但最终也只是摸摸他的脑袋:“你在学校里,会有更多更适合你的同龄人做朋友。”
但陈格对同龄人之间的友情感到心灰意冷,而对和大人交朋友这件事又分外的执着,他坚定认为这两个突然解救自己的人实在太酷,如果能和他们一起,说不定有一天,陈格也能变成拯救别人的英雄。
为此他花费很多心思,直接表明意愿行不通,他就另辟蹊径,换个理由击破。
比如加入乐队,先成为队友。
那时候的乐队名还叫果泡汽水,江夏在里面担任主唱,陈格表示自己想成为这个名不见经传的的乐队的第四人,他可以当一名优秀的键盘手。
陈格小时候的确学过很多乐器,母亲告诉他,人不仅仅可以用嘴巴发出声音,也能够通过别的什么,留下自己的声音。
不过,乐器只学得一知半解,不能算是精通,这理由便显得很没底气。
汪梓铭却答应了。虽然很犹豫,但同意他参与进来试一试,陈格拿不准自己是否利用了他眼里一闪而过的愧疚。
或许还有同情。
但至少通向的结果是好的,陈格如愿以偿,和自己向往的“厉害的大人”成为朋友,尽管熟悉以后,这两位大人逐渐显露出二百五的本质,变得不那么靠谱。
陈格觉得自己在被慢慢地粘合,他学乐器好像更有动力了,有一次妈妈若有所思地问:“陈格,什么时候也这么努力学习给我看看?”
但没过几秒钟,妈妈又说“还是算了”,摸摸他的肩膀:“只要你开心快乐就好,没什么比这个更重要。”
陈格一直都知道,没有什么比快乐更重要。
第一次听懂医生的诊断,医生给他下定论,说陈格至多活到十五岁。
十五岁过后的每一天,似乎都是从那只看不见的手的指缝里漏出来的,而比这些恩赐流逝更快的,是他的生命。
陈格没有办法像别人一样,因为懂得先苦后甜的道理,就先放弃短暂的快乐,闷头埋在一件事情里,等待四十岁、乃至六十岁再去享受幸福。
他清晰的知道时间在流逝,他就快要没有时间了。
陈格希望在自己最年轻,最有生命力的时候,做最重要的事情。
要快乐,现在就要。
那一年的生日,陈格和他们三个一起在酒吧里过,喝完可乐后诗兴大发,陈格创作出献给乐队的第一首歌。
他写的歌词在以后回想起来有点傻,但不知怎的,莫名很受听众喜爱,每次江夏唱完别的歌,大家都强烈要求再补上一首《要成为一只不被困在格子间的鸟》。
江夏这时候就会变得很无奈,通常是唱着唱着就笑崩了,无他,只是因为歌词写得很搞笑。
陈格其实有些不太喜欢他在这时候笑场,因为自己是拿出百分之百的认真来写歌的,写的也是最真实的愿望。
源自于陈格做过的梦。
「你们可能想象不到,有很多次,我都梦到那样的场景。」
变成一只鸟,在蔚蓝的天空张开翅膀,飞得很高很高,广袤的平原和崎岖的河山都从风中掠过。
陈格记得梦中的每一个细节,不论是结实的喙还是柔软的羽毛,亦或是映入眼帘的那些景色。
当醒过来后,他把梦中的场景描述出来,妈妈却只是说:“你一定是在睡前看了地理频道,所以才记得这么清楚。”
但陈格还是觉得,人是有变成鸟的可能的,同样的,飞鸟也可以变成人类。
江夏在高二的暑假离开乐队了,其实陈格早就发现他有离开的迹象,江夏是没有变成飞鸟的可能的,他会去更适合他的地方,做他渴望成为的成功人士。
汪梓铭感到不舍,夏引震惊而无奈,但陈格只是兀自在心里想:“我会找一个志同道合的人加入进来,当那个人唱起我写的那首歌时,她绝对不会笑场。”
陈格注意到那个名叫温迎的转学生,理由共有三个。
第一,温迎的考试成绩是倒数第二名,她看上去对学习不太上心,肯定有大把的时间可以交给乐队挥霍。
第二,这个人长得很好看,就算唱歌不怎么样,或许容貌可以弥补这部分短板。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陈格发现她孤身一人。
成为英雄的机会就在这里,一个默默无闻的转学生,一个突然插到班级里的新人,一个……小可怜儿。
陈格观察过了,温迎从来没有和身边的人讲过一句话,比常年缺课的梁牧栖还要寡言少语。
而且好像过得很拮据,陈格收到过她发的传单,在果切店买过她打包的水果,有一次路过淀粉肠的摊铺,他看到她犹豫半天,只掏钱买了一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