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御虚宗上下都说，离珠此举是想要她做玉极殿的傀儡，好让玉极殿借此掌控御虚宗，假以时日没准能直接将御虚宗吞并。
事发当日楚嘉云接收到了离珠的示意，她不会如此想师姐，但她也好奇为何离珠会想选她。
即便文耀身死柏池难当大任，也有其他人可以选，偏偏离珠选中了世家嫡系出身的她，直接违背了世家与宗门之间心照不宣的约定。
据她所知，有了她这个先例后，好些世家都蠢蠢欲动，宗门那边又怨离珠破坏规则。
离珠到底是为了什么？
“可是与楚家有关？”楚嘉云不傻，即便不清楚情况，也能隐约察觉到离珠的目光是落在了她身后的楚家身上。
离珠沉默片刻，点了点头，叹息一声：“我……你的情况于我而言颇为特殊，我有一些想法，若是要付诸实践，需得有人牵头作为代表。”
世家等级秩序森严，嫡系与旁支可谓泾渭分明，若想打破这种格局，需从多方面下手，世家与宗门的微妙平衡便是其中之一。
“你身为楚家嫡系，却拜入了御虚宗，与你之身份并不相匹配，这是平衡被改变的其中一点，第二点便是你身为嫡系却做了御虚宗的掌门。”离珠简要地解释了两句之后便觉有些无从说起了。
楚嘉云露出些沉思的神情，半晌后若有所感地抬头：“师姐是想改变世家与宗门的平衡，让世家为宗门所用吗？”
离珠摇了摇头：“不全是。改变平衡是真，但我要的不是让世家为宗门所用，而是让世家的等级观念消失，修士不再以血脉论高低。”
能传承百代的世家，无不是祖上得过大机缘的，此类人本身天赋便不会太差，传承的嫡系理论上讲继承先祖血脉自然也非泛泛之辈。
但世家嫡系只取三服之内，难保不会有天赋好的人却被踢出了嫡系的。一门之资源尽数集中于嫡系一身，若真有这种情况，受血脉观念影响，这些人只能被硬生生埋没。
若要此等情况少发生甚至不发生，世家的血脉等级观念非破不可，甚至代表了俗世关系的世家也是需要消失的。
但只要还有人顾念血脉一刻，“世家”便不会彻底消失，因此离珠并未将话说满。
楚嘉云闻言，沉默片刻，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回什么。
离珠的弦外之音她听懂了。
她既是楚家人，自然心是向着世家的，但受世家观念影响造成的影响也是客观存在的，她也不能视而不见。
“利用你是真。”离珠伸手按上楚嘉云的肩膀，缓声道，“你怨我也无可厚非，只是我想做的事，我一定会想办法做成，若你我当真因此陌路，只当我们本就无缘。”
听离珠如此直截了当地说出来了，楚嘉云反而有些分辨不清自己究竟是何想法了。
她先前觉得离珠应当不是想要她做傀儡，玉极殿也未必是想要吞并御虚宗，如今看来倒也确实是如此，但离珠真正想做的事情比这两件事大多了。
她想让世家消失，相比之下玉极殿吞并御虚宗反而是完全掀不起波澜的小事。
还有最让她难受的，是离珠对自己的态度。
离珠低头便能看到楚嘉云面上纠结的神色，心中也隐约能猜到楚嘉云在想什么，她想再说两句，却又觉得没有必要。
利用是事实，即便她本意也是想为楚嘉云做点事，但这些比起她真正的目的来讲根本不值一提。
离珠已然做好了楚嘉云会同她决裂的准备，却没想到，楚嘉云竟然抬起头扯出个笑容来。
“可是，师姐也是为了我好啊。”楚嘉云不知是如何想通了个中的弯弯绕绕的，满眼亮晶晶地看向离珠。
离珠神色微顿，没说话。
“其实师姐已经为我铺好后路了。”楚嘉云一脸肯定的神色，“我做了御虚宗的掌门，御虚宗上下听我号令，所有资源自是由我调配。”
“我过去在御虚宗纵然受宠，但能得到的始终有限，做了掌门便没有那些限制了，只要是御虚宗有的，我便都能用。”
“至于世家，其实只要楚家主动做出取舍，与师姐站到一起，不仅不会继续衰微，反而还会重新走上坡路，此事于楚家本是好事，只是要不要走这条路全然取决于楚家的决心罢了。”
讶异的神色自眼底一闪而过，离珠一时不知该作何表情。
几年不见，楚嘉云竟成长这许多，以前从来不将这些弯弯绕绕放在心上，喜恶由心，如今竟是转了几个弯便将这些事想清楚了。
“作为世家之人，我自然有义务维持世家的荣耀，但眼看着楚家越来越不行了，已然快要成为末流，若是再固执己见，岂非自寻死路？”楚嘉云眨了眨眼，“若是及时做出取舍，反而能换得生机，至于后世荣耀，我辈已然尽力，后面该如何走岂是我等能预知干涉的？”
离珠的这想法，固然最好的结果是世家尽除，但靠她自己是做不到的，世家根基非一朝一夕能断绝的，她又不能像对谢家一样将世家的人全杀光了。
既然都是自己活着的时候不能够看到结果的事，自然是做到目下能达到的最佳结果便是了。
“师姐果然还是在意我的。”分析完后，楚嘉云心花怒放地肯定道。
离珠忍不住扬了扬唇。
真心待她者，自当以真心报之。
“这事我会同我爹娘商议的。”楚嘉云说着，拍了拍胸脯，一脸自信，“楚家这边包在我身上，我定顺利说服楚家做先锋。”
她的模样逗得离珠面上笑意又深几分，轻轻拍了拍楚嘉云的肩膀后，离珠轻声道：“我看好你，不过也不必勉强，我自另有打算。”
楚嘉云没应，转而与她谈起了旁的。
“当日幽虚大比时仙尊提到的御虚宗内埋着的邪物不见了，长老探过，应是被文耀那厮的残魂带走了，我派了柏池去追。”楚嘉云说完，朝离珠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