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能做、想做，而是要做。
短短几个字，势在必得之气尽显。
“胡闹！”然而柳文却是怒喝一声，“你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不明事理？依照家规，你岂有做家主的资格？”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这么简单的道理也要我教你们吗？”柳安筠不为所动，慢吞吞端起茶低头抿了一口，“若我不如他也便罢了，但如今我的修为比他们所有人都要高，你们还是要视而不见吗？”
说至此处，柳安筠稍稍顿了顿，而后抬起眼来看向柳文，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眼神：“还是你们与元家达成了什么协议，将我卖去元家换取你们自己的利益？”
一个“卖”字似乎瞬间刺痛了在场人的心，不少人面上都露出了不满却又有些尴尬的神色，唯有柳原玮神色如常。
“小妹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柳原玮摇着头轻轻叹了口气，“你是柳家的人，是我的亲妹妹，我怎么会将你当成物品卖出去呢？你与元家少主的婚事在你还未出世时便已定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难道要违背父亲吗？”
仿佛听到了什么极为刺耳的话，柳安筠“噌”的一下站了起来，面上带了几分怒色：“好一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柳原玮，你说这话的时候自己不会笑吗？所谓父母之命，是他向母亲家中施压逼着母亲松口，所谓媒妁之言是柳家一条荒谬无比的家规，你有什么脸说这句话？”
这是离珠自拜入玉极殿以来，第一次在柳安筠面上看到怒意。
从来不曾公之于众的缘由今日被柳安筠公然摊开在了所有人面前，上方坐着的、她对面坐着的那些人的遮羞布被一把扯下，露出了早已腐朽恶臭的陈规旧矩。
“柳家的祠堂从来不允许女子进入，柳家的女儿只嫁不留，是什么原因你们都心知肚明。”方才的怒目而视仿佛是众人的错觉，此刻柳安筠又恢复了那副温和的模样。
“柳家靠着卖女儿换来了这么久的荣耀，还没吸够血吗？”柳安筠此刻仿佛只是一个外人，声音极为冷静，仿佛未出生便已经被随意定下的命运与她无关一般。
离珠一直敛目静静听着，听得此言忽而明白过来为何先前在柳父房外她听到的对话会是那般模样。
师姐于医道一途天赋绝伦，有着旁人难以企及的未来，岂会甘心就这么被安排了未来？
“够了！”柳原玮装了这么久终于是忍不下去了，面上露出了愤怒的表情，“我看你今日是昏了头了才会如此口不择言！”
离珠在这里，柳安筠却毫无顾忌地将柳家那些不为人知的秘辛展露于人前，让柳家丢尽了颜面。
“此事多说无益。”柳原玮深吸了口气将怒火按捺下去，看向柳安筠的眼中带着几分威胁的意味，“反正你如今已经动过雨霖造化诀了，这婚你成也得成不成也得成！”
在场众人都没料到今日的结果本来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现下却闹成了这副模样。
“大哥既然真的这么想同元家结亲，不如自己嫁给那元家少主。”柳安筠重新坐下来，往后靠在了椅背上，一句话便又将柳原玮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怒火激了起来。
“若说雨霖造化诀，大哥自己不也用了，况且——”柳安筠顿了顿，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比起我，明明是大哥你受雨霖造化诀的影响更严重吧？这不是说明，连柳家的列祖列宗都同意你去做那炉鼎吗？”
眼睫如蝶翼一般颤动两下，离珠眼中露出了讶异的神色。
怎么听师姐这话，雨霖造化诀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离珠忽然想起先前在婺郢洲时，巫池发现师姐练雨霖造化诀时说的那句诡异的话，心中便有个念头呼之欲出。
眼看着柳安筠越来越口无遮拦，柳文当即出声阻止：“闭嘴！柳安筠，你当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今日看在家主新丧的面上，老夫不罚你，带上你的好友自己回去好好反思去！”
柳安筠不为所动，右手在虚空中轻轻一拢，掌中便出现一个泛着碧色的光团。
“雨霖造化诀吸取灵力融合元丹化为雨霖丹，悄无声息将修士改造成了炉鼎，柳家所有血脉深受其扰，却又舍不下出卖炉鼎带来的利益。”
那光团在她手中悬浮转动着，散发着奇异的气息。
“三宗早有禁令，禁止交易炉鼎，柳家作为其中大头亏损最多，便想出了嫁女儿的法子，每年柳家旁支的女儿不知被嫁出去多少，即便是身为嫡系，同样逃不过与其他世家联姻的命运，这才换得柳家的势力在整个东部几乎如日中天，甚至力压其他世家，隐有成就第一世家之况。”
柳安筠一边说，一边露出了嘲讽的神色：“柳家以嫁女为名行交易炉鼎之事四洲七国人尽皆知，有什么不能说的？”
“手握稀世功法却又受其掣肘，雨霖造化诀若是炼而不用，修炼速度大打折扣，若是用了，便要经年累月承受被抽取修为用来凝成一颗只利他人的雨霖丹，直到灵力耗尽境界下跌寿数骤减。”
说着雨霖造化诀的个中玄机，柳安筠自己都觉得荒唐：“这是天意不让你们不让整个柳家好过，你们却还说这是我们的天命，何其可笑？”
听到这里，离珠总算是知道为何就连羽清也对雨霖造化诀颇有些讳莫如深的意思了。
柳家传承已久，嫁女只怕早就已经成了所有人都默认的规矩了。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早已深入人心的规矩，想要一朝一夕便废去，又谈何容易？且世家彼此相交复杂，并非是谁以一己之力便能够打破的。
世家与宗门在利益上达成了默契，彼此不会互相干涉，世家子弟入宗门修炼，到一定的年岁修为后便会返回世家，宗门既已对世家做出了妥协，轻易便不能插手世家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