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倒没管那么多,或者说,他没有闲心去在意他猫的心情。
各种各样的思绪和情愫在他的心里乱窜又躁动,让晴云再也无法冷静地思考之后的计划,不由得更加心烦意乱。
心绪不宁的猫儿干脆停下了急匆匆又原地打转的脚步,一把抓住顶上的枝头,翻身上去,疲惫地躺在了这根粗壮的枝干上。
顺着树叶间的缝隙往上望去,只能看得到那片被搅碎得千疮百孔的阴沉天空。
碧绿色的眼眸里映照着稀碎的天,但晴云却又像是看到了别的东西。
像是看到了颤抖着为他包扎伤口的弟弟,又像是看到了满眼担忧望着他的白糖,也像是看到了那站在血腥风雨之中的,
他自己。
那颤颤巍巍的猫儿,从懦弱变得坚强,从不知所措到麻木不仁,用了整整三年。
他被命运裹挟着前进,跌跌撞撞、随波逐流,晴云将所有的痛苦都压抑在了沉默和虚伪之中,或许也本该就这么伪装和欺骗下去。
在那场战斗中,他好不容易将那些苦痛和愤怒倾泻出来,却也在孩子们的面前暴露得一干二净。
如此肮脏、丑陋的自己,怎么可能会被
接受呢?
青年攥着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他闭了闭眼睛,深深地叹了口气。
“算了。”
晴云用这个回答回应了所有的问题。
仇恨是杀不完的,兴许诸怀便是最后一只猫了。
自族人被清理干净、他弄丢了唯一的亲人之后,早就是孤身一猫了。
如今最主要的目的是找到晴雨,他活到现在就是为了他的弟弟。
青年摸了摸已然平静下来的右胸口,又忽地摸到了另外的东西,待他掏出来后才想起来,这是司清给他的信。
被他护得很好,没有被诸怀一刀扎过,他感到庆幸。
两个一模一样的信封,一封是寄给司清兄长——司明的信,另一封,竟是给他的。
被拜托送往判宗的信是他意料之中的代送品,信件沉甸甸的,载满了兄弟之间的思念之情。
另一封给他的信,是在他的意料之外。
信封上是两个简简单单的“晴云”两字,比司明的信少了“亲启”二字,看起来十分随意。
再加上骨力遒健的字体,和他了解的司明的性格相当匹配。
手上轻薄的份量,用脚趾头想都知道里面的信纸只有薄薄一张。
青年一直以来都没时间去看这封信的内容,现在趁势休息,反而有了机会。
他将其打开。
干净的信纸上,只写了一行句子,整整十二个字——
“我做了鱼汤,等你和阿雨回家。”
“……”
晴云看愣了,过了良久,他才有了反应。
先是一声轻笑,但那轻飘飘的音调在下一秒就直转而下,又被要强的青年憋在嘴里,到最后只从紧紧闭着的牙齿之间逃出了几声微弱的呜咽。
他的手指在信纸上按出了一道印痕,又后知后觉地急忙放轻了气力。
但那痕迹早已挥之不去。
正如那些不可磨灭的回忆,让晴云那本已沉寂下来的心,又再次鲜活地于胸腔中砰砰跃动。
“这是被牵挂上了啊……”
青年为那在心中翻涌着的情愫给出了一个回答,在慢慢冷静下来后,他叹了口气,无奈笑笑。
也是好事啊,多了一个牵挂。
休息够了,恢复好了状态,晴云便起了身。
呼出一口浊气,活动活动筋骨,他处理了一下身上的伤痕和破碎的衣物后,下了树,打算直接往目标地点走去。
而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了打斗的声音,隐隐约约,却能被他听得很真切。
青年回头望去,眨了眨眼睛。
不会是句芒和烛龙又和他们打起来了吧?
……
把时间倒退回十五分钟前。
星罗班和流浪者站在荒凉又乱糟糟的林间空地上,这里除了一地狼藉外,没留下任何关于晴云的东西。
噢,除了白糖手里,那依旧没还回去的手帕。
帕巾焕然一新,一如他清洗干净之后的模样,上面的血迹也被晴云一并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