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得吗？这种事怎么会用值不值来形容呢……”
张安沉默了一会儿，随后轻笑了声道，
“文和兄，见过这饿殍遍野的景象吗？”
“自然见过，凉州虽不像中原那般旱涝严重，但是这两年的天灾也不算少，”贾诩点点头，不置可否地看向张安，“你是想用这种惨像来勾起我的同情心吗？元平先生你应该知道，诩可不是那种三言两句就会为之冲动的小孩子。”
“文和兄自然是不会的，”张安摇了摇头，“依照文和兄的性格，明哲保身才是上上之选，文和兄注定是那种不会走到台前的人物，同样，我知道这一点，所以即便是要文和兄你来帮我，我也不会要你出面的。”
“哼，那也别想，你张元平要做的事比天都大，我就是一个想好好过日子的人，可不想陷进去一辈子。”
贾诩冷笑一声，对于张安的戒心没有丝毫松懈。
对此，张安则是轻笑着叹了口气：
“文和兄有所不知，早些年在下游历江湖的时候，曾经遇到过许多怪事，比如益州那边因为没有饭吃，不得不把自己卖了去做菜人，以求给孩子们换一口粮食的母亲；还有那冀州为了能吃一口饭轮番猜拳，决定这一顿谁来做食材的小孩子……”
“世间万物以人为本，为什么这些人到了灾年，却不得不做那禽兽之态？只为了能够果腹呢？为什么即便是到了灾年，世家豪强却可以依旧纸醉金迷，饮酒作诗？”
“看到门前百姓孤苦，假惺惺的发几石米，然后再作诗自我感动一番，如此……便是应当的吗？”
“唉，元平先生，这……自古以来，这些事便是如此，你就算再看不过去，你又能……”
贾诩听着心有不忍，不过出于惯性思维，他还是下意识地开口想要劝诫两句。
只是，他的话才刚一说出口，就被张安打断。
“自古以来，便是对的吗？便应该如此吗？百姓只想活着，他们又何错之有？世家享受天下供奉，已经四百年了……够多了，文和兄，你口口声声说我做的事不切实际，可是，不做过又怎能知晓呢？”
“注定没有结果的事情，又何必白费功夫呢？”贾诩有些颓靡，倒不是此时的他没有了雄心壮志，只不过……对于那些世家他实在是太了解了。
他很清楚这种事情一旦开始，最后会迎来怎样的反扑。
他素来惜身，若是为了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让自己后半生一直活在危险当中……这样的事情绝对不是他想要看到的。
然而，听到他的话，张安却冷哼一声：
“就算失败了又如何，到时候至少天下百姓都看到了我们要走的路，这样一来，即便是到了后世，也会有人按图索骥，循着我们的步伐前进，就像当初的陈吴、盗跖，现在的黄巾起义一样。”
“还不够……”贾诩拿起酒盏，自顾自地饮了一口，“元平先生这话还不够打动我，若是你就只能说到这种程度，那我是不会帮你的，除非你还有其他能说的动我的手段才行。”
“其他手段吗……”张安思索一番，低声说道，“其他手段我倒也不是没有，不过对于文和兄，我想应该只需要一招就够了。”
“哦？你想做什么？”贾诩闻言先是一愣，随即连忙向后缩了缩身子，“我告诉你，别想着用武力逼我就范，你这样的话只会让我出工不出力，甚至于故意给你出些馊主意的。”
“哎，文和兄想到哪里去了？我是那种人吗？”
张安义正言辞的眨了眨眼睛，然而贾诩却是一脸不信地盯着他看，看得张安心里不由得异常尴尬。
良久之后，张安终于是叹了口气，自嘲地笑了一声。
“罢了罢了，文和兄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我只能说可以给文和兄提供一条后路。”
“后路？你是说董卓的事情吗？”贾诩不以为然地饮了口酒，
“这就不用元平先生担心了，若是董卓入京失败，在下自有脱身良策，朝廷想来也不会对我们这些凉州人赶尽杀绝才是，到时候回到家乡避一避风头，过两年就没事了。”
这倒也算是正常的想法，按照贾诩的想法，就算董卓斗不过那些关东世家被推翻了，也没有人会愚蠢到针对他们这些手底下的人。
所谓只诛首恶，自古以来便是如此的。
那秦始皇一统六国，不也没把六国贵族赶尽杀绝吗？
这还是灭国之战，他们这……顶多也就算是内部的权力斗争，更不至于做绝了。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都是，新任的掌权人，不是一个偏激的家伙。
很遗憾，根据张安的了解，王允这个地地道道的儒士，特别还是讲究大复仇观点的儒士……他是绝对做得出来这种事情的人。
因此，在看到贾诩一脸不当回事的表情后，张安的心理活动一时间变得极为有趣。
不过嘛，脸上他却还是一副异常严肃的表情。
“文和兄做事一向谨慎，在下可以答应文和兄，若是届时有什么过不去的坎，文和兄大可以来寻求在下的帮助，在下必会保文和兄无碍，至于回报嘛……”
“我只需要文和兄能答应我，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可以针对百姓，即便是用兵，也切记不可残害百姓，如此便可以了。”
“只是这样？”贾诩颇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张安，“你费尽周折来找我，又是威逼又是利诱，最后只要我一个这样虚无缥缈的承诺？”
“对啊，若是文和兄不愿意的话，那在下……”
“呵，区区一个承诺罢了，就算答应又有何不可？”贾诩冷笑一声，“倒是元平先生，只是要这承诺，又有何意？”
“没什么意思，”张安摊了摊手，“我只是觉得日后文和兄定然会有求于我，用着承诺换取文和兄的一个人情，我觉得还是挺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