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宇蓦地眉眼微睁，怔怔地退了几步，微微垂下眼，口中喃喃念着：“不可能，不可能。我娘不会的……”
不过是内宅妇人间的攀比斗气，何至于就到了这一步？记忆里的母亲一直是温柔和善的，从不曾对谁大声说过一句重话，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等毒妇行径？
想到这，他忽而抬头，抬手指向刘嬷嬷，“一定是你们故意诋毁我娘！你们都是卑鄙小人！”
见他言之凿凿，仿佛宣平侯府才是受了天大冤枉，刘嬷嬷可不打算惯着他，“当日在场的可不只我们府上的人，侯爷不妨多上几家打听一番。”
说罢，便甩了甩衣袖，回头走进门里，大门随即关上。
沈嘉宇张了张嘴，还想再据理力争，偏偏一阵凉风吹过，他打了个哆嗦，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或者传言未必全是假的……
他摇了摇头，想将这个荒唐的想法抛诸脑后。不行，他要回府问问母亲，一定都是那些人瞎传的。
这么想着，一转身却瞥见一双双打量他的眼睛，其中有好奇、嘲讽、同情……他下意识攥紧双拳，迅速钻入马车，吩咐车夫驾车回府。
眼中的愤恨却丝毫不减，这些平民有什么资格嘲笑他？等他找出散播流言的小人，定要让那人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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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角的酒肆里，沈憬坐在窗前，刚刚饮下一杯酒，正要再倒一杯，却被对面的人夺过酒壶。
裴鄀渊淡淡道：“青天白日的，少喝一点。”
沈憬莞尔一笑，放下酒杯，一脸真诚道：“前几日多亏你帮忙，以茶代酒敬你一杯可好？”
裴鄀渊略一颔首，“举手之劳。三娘子不必如此客套，倒显得生分了。”
沈憬老神在在，捏着酒杯转了转，“十郎做好事不留名，我却不能装作一无所知啊。今日看热闹的人中，有你安排的人吧？”
乍一看只是路人无心发言，实则掐准时机，引导围观众人知道当日之事。鲁国公府下人的亲戚哪能知道得这么清楚，糊弄一下平头老百姓还差不多。
这手法倒是似曾相识，莫非……
“冯文才上门闹事那次，你也出手了吧？”沈憬深深看他一眼，轻笑道，“莫非是怕我的谢礼烫手，所以才瞒得这般严实？”
“咳咳……”裴鄀渊面上平静无波，耳根却悄悄红了，“不过是些小事，不值当拿出来说。”
见他如此，沈憬掩下眸中笑意，正经地抛出一个问题：“那个玉笙真的死了？”
裴鄀渊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云淡风轻道：“听说捞上来的时候，人都泡肿了，面容看不真切，只能通过着装、配饰来分辨身份。”
“这样啊……”沈憬手指轻敲桌面，意有所指地说道，“说不定哪天还能再见到他呢。”
见她一脸狡黠，便知她心里又有新的盘算，裴鄀渊也不急着发问，仰头望向窗外，晴空如洗，万里无云。天边层层叠叠的云团，仿佛海上的波浪卷来。
他唇角微弯，轻声提醒道：“最近当心些，幕后之人没那么轻易罢手。”
沈憬从善如流地点点头，“对了，那个叫秋水的宫女后来怎么样了？”
“死了。”
“怎么死的？”
“说是畏罪自尽。死前还一口咬定是皇后指使的。”
沈憬不以为然地问道：“这话有人信？”
裴鄀渊淡淡道：“自是不信的，眼下已由青龙卫接手调查。谋害郡主、嫁祸中宫皇后，这样一条潜伏的毒蛇不揪出来，圣上怎么会放心？”
沈憬眼中的惊诧一闪而过。青龙卫只效忠于圣上，负责皇城安危。有最强的情报搜集网，一旦被青龙卫盯上，不死也得脱层皮。
“看来总算能消停一阵子，除非那些人作死。”
裴鄀渊不置可否，似是想起什么，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明日你可要去东郊？”
沈憬轻啜一口茶，唇角微弯，“明日我要去看一场大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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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沈嘉宇一脸懊丧回到宣平侯府，径直往延晖堂走去。沿路见到的丫鬟们皆低着头，宛如惊弓之鸟，行了礼便匆匆走开，心中疑惑不已。
待行至延晖堂，却见院中空无一人，地上散落着碎裂的花瓶瓷片、破裂的花盆、碎成一块块的盆土。一阵潮湿的泥土气息钻入鼻腔。
沈嘉宇眉心拧成一团，这院里的下人这般躲懒，是当府里没主子了吗？
他推开虚掩的房门，轻声唤道：“母亲，我进来了。”
回应他的是一室寂静。往常母亲用过午膳，会在这处小花厅看账本、读书。
他心中一窒，母亲不会出事了吧？他加快步伐往内室走去，一股难闻的药味随之飘来。
他轻叩房门，听到一声“进来”，心下一松，推门而入。
“宇哥儿，你怎么来了？”顾氏坐在镜前慢悠悠梳理发丝，并未回头。
向来端庄持重的母亲，这般披散着头发出现在自己面前，沈嘉宇不由愣了一瞬，随即正色道：“母亲，外面的传言是真的？您真的想害二婶？”
顾氏垂下眼睫，长长的头发遮住面庞，叫人看不清她的神情。
“是又怎么样？我在侯府苦熬这么多年才当家作主。可她却顺风顺水，既不用受老太婆的磋磨，还这么快就怀上孩子？
还有你二叔，当年不过是没有功名的侯府嫡次子，就因为运气好，娶了鲁国公嫡女，在军中混得风生水起，压得我们大房抬不起头。
好不容易他那短命鬼夫人病死了，偏偏又娶了个出身更高贵的寿安郡主。要是让郡主生下这个孩子，你又要多一个出身更加高贵的堂弟堂妹，这口气我怎么可能咽得下？”
沈嘉宇顿时如遭雷霹，死死盯着母亲的背影，声音颤抖着问道：“所以，您就想方设法要害她小产，还要找个不入流的野男人毁了她的名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