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予生想着，自己和祈安的矛盾不是一星一点。
若是一直避而不谈，总归还是一直在那，何不一件一件的拉出来，让祈安骂几句消消气。
于是扶予生开了口：“关于这个讲究，我此前做了什么？”
扶予生坐起，向祈安小心翼翼的问道。
祈安放下茶杯，向扶予生走来，走近了些，便俯视着正坐在床沿的扶予生。
“师尊当真想知道。”祈安问道。
扶予生被祈安的眼睛看的直要喘不上气，心中便升起缓和关系还是下一次吧下一次吧的念头。
“若是实在让少君说出来难受的很，那便还是不说了。”
祈安看出扶予生眼中的心虚闪躲，见他畏缩的模样，倒觉得方才心中又一次升起的愤懑消去了不少。
“也没什么，不过是师尊在我拉过你的衣袖后觉得污秽，便一遍一遍的念驱尘咒这样。”祈安讽刺道。
扶予生闻言，一把拉过祈安的手，将自己左手的袖子一把塞进他的手中。
祈安一时只感觉到手中衣袖的柔软，和此时自己手腕处扶予生指尖触碰的微凉。
“我不嫌弃你了，再也不嫌弃你了，你现在可以随便拉我袖子。”
扶予生仰着头，怕祈安抽回自己的手，还特意的抓着他的手腕。
祈安一时愣住，既忘记了要收回自己的手，任由扶予生抓着。
扶予生见祈安一直沉默的看着自己，忽然发觉自己脑子一热的行为实在是羞耻极了。
扶予生只觉自己脸上哗的一下就烧起来了，赶忙一把抽回了自己的袖子。
“不是不是，我刚刚脑子糊涂了。”扶予生解释。
“我的袖子怕是脏了少君的手，我为你捏诀。”
扶予生便要张嘴念祛尘咒，祈安不言。
捏诀后的扶予生已经尴尬的双手不知道怎么放，便撑在了床沿处。
他低着头，想掩住自己因为方才蠢笨举动的羞耻。
祈安自然能察觉到扶予生的无所适从，看着扶予生此时的模样，不觉间，祈安嘴角弯起一丝弧度。
祈安索性坐到了扶予生的旁边，双手张开，身体后倾着躺下。
“现在的师尊和我记忆里的师尊差别很大，我有时候恍惚间会想，那些年的你是否是个梦，或者现在的你才是梦。”
祈安眼中茫茫，似乎在想着以前。
扶予生在祈安突然坐下时，心中还是一慌，见他没了架子放松的躺下，自己也没必要那么拘谨。
扶予生便照着样子张开手臂躺下，右手还因长的太开搭到祈安散开的发丝上。
方才的羞耻不再，扶予生只觉的心中慢慢的沉了下来。
“我也不止一次的想过，我是不是正在一场荒诞不羁的飞升梦里。”
“我会想，等我醒过来就能吃上热乎乎的槐花烙饼，能再三言两语逗的柳世师兄气急败坏然后我沾沾自喜。”
“我会想寻一年的花朝节回家，大姐会为我沏茶，二姐给我看她孩子肉嘟嘟的脸蛋，三姐蹦蹦跳跳的骂我不想家怎么这么多年不回来。”
“我会跟我父母炫耀我成了人人羡慕的修士，我还会活好几百年，没准我还能飞升。”
扶予生抬起自己的右手，勾起一缕祈安的头发，又从指尖滑下去。
扶予生看着自己的右手眼中升起迷茫，透过指尖的缝隙看着床上帷幔，仿佛要从指尖中看到一些抓不住的东西。
“祈安，你说我该怎么从这场梦里醒来？”
扶予生伸着的手忽然被祈安抓住，祈安的手掌紧紧握住扶予生的手，捏的扶予生有些生疼。
“这不是梦，师尊。”
祈安的语气深沉，不知是想让扶予生相信，还是想让自己相信。
祈安感受着手中的温度，方才塞袖子时的微凉触感，正被自己裹在手心里。
祈安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知道在扶予生说出想从这场梦中醒来时，自己心中的害怕生长的发狂。
如果他从这场梦里醒过来，如果他从梦里抽身而去，留自己在这个没有师尊的梦里。
祈安不止一次的去想，这是个梦吧，一场师尊不会厌恶自己的梦。
梦里的师尊会在自己面前笑的开怀，会发觉自己情绪时小心翼翼的讨好，会在自己阴阳怪气后也不甘落下风的挑刺回来。
这是一场与十八岁还是少年的师尊相遇的梦。
这对于自己来说，实在是一场美梦。
“我知道，当我在折风山后山看到那些墓碑林时，我便清楚这不是一场梦了。”
扶予生不觉已经眼眶发热，遮掩着用左手偷摸擦去眼角的泪水。
祈安自然看到了扶予生的举动，却没戳破。
“那你呢，为什么会觉得这是场梦，如果是梦的话，对你来说一定是场美梦。”
“这里逃离了那个恶人师尊的打罚，你还是天地间身份尊贵的帝君之子。”
“当然，这个梦里要是没有我就更加好啦，不用天天的碍你眼，讨你气。”
扶予生语中带着些羡慕，却又难以遮掩的低落。
祈安握着扶予生的手更加紧了一些，扶予生试图抽出来，没能抽出来，便任由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