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我一夜未归,准是念念着急了,才让子彧来跑一趟。”季宴礼叹了口气,扶着墙慢悠悠地往门外走。p> 谢见君上前搭了把手,搀着他出了屋门,还没走几步,就见庭院中两处奔跑的身影,正是打着旗号来接人的季子彧,和同他兴致勃勃玩蹴鞠的满崽。p> 俩人离得有些距离,跑动起来时,满崽嘴里咬着木哨,只一吹响,季子彧便将脚下的蹴鞠往他跟前传。p> 谢见君在廊下站了一会儿,怎么瞧都觉得此场景说不上来的奇怪,他索性招招手,将跑得满头大汗的满崽叫来跟前,没收了他的木哨,温声嗔怪道:“子彧少说也要比你年长两岁,哪有你这般唤他的?”p> “还不是因为我嗓子都要喊冒烟儿嘛”满崽撇嘴,朝一旁的季宴礼拱了拱手,“见过宴礼阿兄,阿兄身子可见好?”p> “没什么大碍。”季宴礼笑眯眯地回道,余光中瞥见季子彧面露狐疑地打量他,“愣着作甚,还不过来扶我一把?”p> “你咋了?”季子彧瞧出他走路有异,拧眉问道。p> “昨夜喝醉了酒,兴起之时从台阶上摔下来了。”季宴礼面无表情地扯谎。p> 季子彧明显不信,“你能找个不那么蹩脚的借口吗?你这分明是”p> 他话刚说到一半,就看谢见君朝他极轻地摇了摇头,赶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好半天憋出一句,“阿兄,咱们回家吧。”p> 第233章p> 谢见君去户部点卯的第一日, 正赶上早朝。p> 寅时将过,他翻了个身,正打算轻手轻脚地下榻, 腰间冷不丁环上来一双手, 将他一整个从身后抱住。p> “吵醒你了?”谢见君微糙的指腹摩挲着小夫郎的手背, 低低地问道。p> “不曾。”云胡黏黏糊糊地应着, 他喉间忽而涌上一阵干痒, 禁不住轻咳两声, 身子也跟着颤了颤。
“这秋日干燥,我昨个儿听祈安和先生都有些咳嗽,便让婆子煮了润喉的梨膏,你白日里记得喝上一碗。”谢见君抚了抚他的后心,帮着捋顺了气息。p> 云胡困乏得眼睛都睁不开, 只顾着点头,不晓得听进去多少, 迷糊间感觉肩头一暖, 原是踢到脚边的薄被, 被重新拢起又盖回到身上。p> “起早寒凉, 莫要再踢了被子。”谢见君低声叮嘱了一声,将被角的四边掖紧。p> 适逢宁哥儿叩门,问可是要送热水进来。p> “不必了,我这就出去, 搁放在外室吧。”担心洗漱的动静会惊扰了床榻上的两小只,他俯身亲了亲小夫郎的唇角,套上紫袍朝服后, 便推门而去。p> 雕花木门一开一合,屋中重归于平静。p> 云胡手抚上还浸润着温热气息的唇角, 缓缓地扯出一抹餍足的笑意。p> ————p> 天还蒙蒙黑,去宫中的路上安静得很,马车轱辘滚过青石板,发出“吱呀”的轻轧声,想来应都是赶着前去上朝的官员们。p> 谢见君靠在轩窗旁浅眯了须臾。p> “老大,咱们到了。”乔嘉年将马车勒停在宫门口。p> 他闻声,将揉乱的朝服扯平整,刚下马车,就被宋沅礼从身后猛拍了一巴掌,惊得浑身打了个激灵。p> “走路跟个猫儿似的,一点动静也没有,可是被你吓死了。”他抚了抚胸口,温温和和地嗔怪了两句。p> 宋沅礼笑,“瞧你这胆小劲儿,怕是连大福都赶不及。”p> 话音刚落,就被谢见君轻杵了一下,他来不及躲闪,见面前朱红宫门骤然由内而外推开,壁檐下连绵的赤色灯笼,照亮了长街上的路,早已经在宫门口等候多时的官员们相继鱼贯而入。p> 他敛起松松垮垮的散漫模样,招呼谢见君,二人默着声跟在打灯宫人的身后,往太和殿走。p> 早朝没什么要紧事儿,鸣三钟行完礼后,谢见君手持笏板,垂眸站在户部尚书方旬身后,听他向圣上奏明钦南水患之事。
这钦南地处边陲,同甘州一般灾害频发,眼瞅着入了秋,又发了大水,钦南知府递上来的奏章中说水势如注,顷刻间便淹没了数百个村子,百姓们流离失所,饿殍千里。p> 崇文帝面露不耐地听太子和三皇子为着谁去赈灾,争执了一刻钟后,将手中的茶盏重重地摔在地上,“吵吵吵,整日里没完没了地吵,能不能让朕清静清静!”p> 文武百官登时都不敢吭声了,一时之间,偌大的宫殿中只听着他粗重的喘息声。p> 李公公赶忙奉了新茶,“陛下切莫动怒,小心龙体。”p> 崇文帝推开茶盏,“老七,你来。”p> 一直隐在众官员中默不作声的七皇子忽而出列,“父皇,儿臣在…”p> “老七,这钦南赈灾不可无主事之人,你替朕跑趟腿。”崇文帝道,他声音听上去沙哑浑浊,浸着浓浓的疲惫。p> 七皇子有些迟疑,他悄默声地抬眸望了一眼太子,二人视线短暂相碰,见太子朝他微微颔首,便上前一步,屈膝拱手,“儿臣领旨。”p> “嗯…”崇文帝满意地点点头,复又将方旬叫出列,让户部批五万石粮草用作赈灾,另派官员随行,即刻出发去钦南,不得耽搁。p> 虽说以钱粮赈灾,乃是众人约定俗成的章程,但这一路奔波过去,路途遥远,且不说有官员在其中徇私贪墨,单只算路上的损耗,便不计其数。p> 谢见君任甘州知府时,就曾吃过赈灾粮草的暗亏,故而听闻崇文帝的安排后,便想说与其花费数月,搭上人力物力赶赴过去,倒不如下令于相近的几个州府,移民就粟,让钦南知府先行将受灾的百姓,迁往粮食充足之地就食,以免经受饥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