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见君怔了怔，缓声道，“你们做买卖的也不容易，但官府的救济粮要先紧着城中百姓和灾民。”p> 掌柜的连忙拱手，“大人您说的是，小的心里清楚，只是想谢谢您愿意出手相助，救百姓一命！”p> 谢见君莞尔轻笑，继而回礼道，“您过誉了。”p> ————p> 酉时散班，p> 他将春华楼掌柜送的点心，带回去给云胡，顺道犒劳了一番，辛辛苦苦跟着忙活了大半月的两小只。p> “哪里来了这么多的糖葫芦？”刚进门，便瞧见矗立在檐下的稻草棒，谢见君脚步顿在原地，扬声道，“云胡，你们今个儿将糖葫芦的摊子给包圆了？”p> 云胡从灶房里探出半个脑袋，“今个儿出去买东西，一大叔塞给我的，跑得可快了，昌多去追，都没追上！”p> “阿爹，给你吃！”大福一手一串裹着厚实糖衣的红果子，颠颠儿地迎上前来。p> 谢见君半蹲下身子，濡湿手巾，给他抹了把沾满糖稀的脸颊。p> “大叔，坏人！不卖给我们糖葫芦，还骂阿爹”大福愤愤道，小粉拳紧攥在一起，分明是生气，却瞧着可爱极了。p> “谢瑭，不许胡说！”云胡皱着眉头，出声呵斥道，截断了大福后面的话。p> “大福没乱说话”谢瑭委屈巴巴地勾着手指嗫嚅道，他嘴一瘪，豆大的泪珠顺着眼眶，吧嗒吧嗒往下砸。p> “云胡，发生什么事儿了？”谢见君疑惑问道。p> “没什么，你别听大福乱说。”小夫郎神色不自然地躲开他的眸光，转而又回了灶房。p> “大福乖，阿爹给小叔叔买了豌豆黄，去找小叔叔要吃的吧。”谢见君将大福哄走，轻手轻脚地迈进灶房，果不然见云胡系着围裙，站在灶台前发愣。p> 他猛地从背后将人一把抱住，吓得小夫郎一激灵，回过神来，就把他往门外赶，“都累了一天了，还不赶紧进屋歇着去。”
“跟我说说，怎么回事？”谢见君黏黏糊糊地赖着不走，像极了拼命寻求关注的毛茸茸大狗子。p> 云胡拗不过他，又赶不出去，半晌，斟酌着嗫嚅道，“前段时日，我带大福上街买糖葫芦，没买到”p> “是高价收粮的时候？”谢见君将人掰正身子，脑袋抵着脑袋，轻声问。p> 云胡微微颔首，“那会儿他们也不知道实情，就念叨了两句不太好听的话，让大福听了去”p> 谢见君心中堵着一口浊气，吞不尽吐不出，他摩挲着小夫郎柔软的脸颊，哑声道，“这种事儿怎么不同我说呢？”p> 收粮的事情做得如火如荼，他每日散班回来，见着的都是云胡的笑脸，虽然晓得外面民怨沸腾，但他却忽略了，身为他的家人，在当时那样的境地下，云胡和大福也会受到牵连。p> 他闭了闭眼，心里猛地被刺痛了一下，铺天盖地的心疼，忽而翻涌上来，哽在喉间，更是半个字也说不出来。p> 云胡轻摇了摇头，抬手抚平他眉间的“川”字，“不用担心你做的事情是好事 哪怕他们一开始不明白，现在也都反应过来了 ，我听满崽说，城中好些百姓都在夸你和陆大人呢，而且那位买糖葫芦的大叔跟我们道过歉了，他端着稻草棒，在后宅门口蹲守了好几日，好不容易等到我们出门，一塞给我们就跑了。”p> 饶是云胡这般解释，谢见君心头也没有半分释怀，他实在亏欠了小夫郎，还让他独自一人将委屈咽回了肚子里。p> 他紧紧搂抱着云胡，下巴抵在他的颈窝处，沉沉地不说话。p> “没事”云胡就势抚摸着他的后颈，低低地哄道：“不瞒你说，我当时跟那个大叔还争执了几句呢，说得他哑口无言，没白白听他骂人。”p> 谢见君唇边溢出一丝轻笑，“我们云胡可真勇敢，连我都自愧不如。”p> “那是自然，我现在可是谁都不怕！”云胡骄傲道，眉眼间满是得意。
冷不丁眼前罩下一片昏暗，他神色一怔，而后唇上落下了极轻的碰触。p> “偶尔也可以依靠一下我。”谢见君温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喷洒在耳廓的气息烫红了云胡的脸颊。p> 半晌，他喉结微动，从满室旖旎中抽身而出时，重重地道了声“好”。p> ——p> 陈然吃了好大一个暗亏，转日就摸去了甘宁县，将同谢见君在春华楼当日的事儿，添油加醋地说给钱闵，末了他抹了把汗，面露苦涩道，p> “知县大人，先前甘州，可是都听您一人的，您瞧瞧现在，这城中百姓可都被谢见君给收买了！这叫我们商户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p> “陈会长，此话言重了。”钱闵轻抚着案桌上的茶盏，不紧不慢地撇去浮沫，“本官不过是个小小的知县罢了，人家可是正四品的知府，单论这官阶，就差着十万八千里呢。”p> “是是”陈然下意识点头，反应过来又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忙不迭找补道：“知县大人可不敢这么说，之前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这佟知府办事儿还是仰仗着您那，如今，那小子一上任，就收拾我们这些商户，可不就是明晃晃地打您的脸嘛，这要不给他点颜色瞧瞧，以后，都敢骑到您头上去了！”p> 钱闵微眯了眯眼眸，眸光分外森冷，“他想做好事，就让他去做，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真以为靠着自己肚里的那几两墨水，就能济世救民？”p> 陈然干巴巴地颔首，站在一旁，默不作声。p> “他让你捐，你带头捐点便是，堵上他的嘴。这甘州水深得很，单凭他，能有什么通天的本事？一个知府，难不成要天天盯着你，还是盯着我？过些时日也就消停下来了。”钱闵见他这副唯唯诺诺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出来，说话的语气也愈发不耐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