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子苒继续讲解着,并不知道这些人听得如痴如醉。
“这几具尸体比较有意思,他们应该是在死后被人放置在靠近冰块的地方,所以他们的尸体腐败现象比实际情况要缓慢许多。凶手经常会利用冰块延缓尸体腐败而让仵作判断出错,推导出错误的死亡时间,从而给凶手留下足够的不在场证据。”
颜子苒指着几具尸体,沉声说道:“如果不仔细观察,很容易忽视掉这一点,这是不可不细察的地方。方才有好几名同行就是因此而判断出错,黯然离场的。”
其他留下来的仵作纷纷点头,他们能够推断出正确的时间,自然也是了解到这一点。
而后,颜子苒又指向了一具婴儿的尸体:“这婴儿的尸体腐败现象也比较缓慢,那是因为婴儿体内所含有的微生物较少,所以死亡后微生物的增殖速度不快。可以这么说,婴儿因受红尘俗气的洗礼较少,所以保持着近乎无垢的身躯,不易腐烂。”
众多仵作交头接耳地议论着,对这个观点都表示了认同。
“但也有一些例外的情况,比如……”颜子苒这一句话,又让诸多仵作竖起了耳朵,仔细倾听,把方才刚刚若有所思的一点思绪又全都打乱,融入更多的可能性,学识变得更为广阔而精细。
直到颜子苒把二十具尸体的死亡时间和死因,自然死还是遇害凶杀而死,全都给分析得一清二楚后,全场鸦雀无声。
“咳,叽叽喳喳地说了一通,听得耳朵都疼了。”柳成铁按了按耳朵,接着说道,“都回去,等通传。”
一旁的大理寺左寺丞问道:“大人,不是还有第二关考核吗?”
“没了,第二关的十具尸体,是否是凶杀都被她给提前说了,还怎么考核?”
柳成铁翻了个白眼,他大意了,没想到准备了二十具尸体都不够用。
左寺丞这才明白紧急抬来的十具新尸体是第二关的考核内容,不由苦笑一声,让诸多仵作回去。
这些仵作领命要离开,有一位老仵作对着颜子苒拱了拱手,以示敬重。
其他仵作见状,也纷纷向颜子苒拱手致谢。
今日听了颜子苒一席话,他们往后的验尸本事必定能更上一层楼,能找到更多的验尸方法和验尸的角度。
颜子苒一一回礼,等这些仵作走后,她本想跟着一块离开,回去等通传的。
但柳成铁却让人拦住了她,把她带到了大理寺内堂。
进了大理寺卿的署衙后,柳成铁朝着她招了招手。
“过来,坐着说话。”他脸色依旧冷冰冰的,但却在煮功夫茶,耍了一套煮茶功夫后,给颜子苒倒了一杯茶水。
“二十年的普洱,试试味道如何。”柳成铁冷着脸说道。
颜子苒看着他这般模样,有些猜不透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大人,民女方才验过尸体……”
柳成铁脸上一僵:“洗过没有?”
“洗过是洗过,只是,民女怕弄脏了大人这茶具,还是请大人有话直说吧。”颜子苒表面上客客气气的,但语气中透露着几分疏远,连茶水都不愿喝。
柳成铁冷冷地盯了颜子苒半晌,而后才缓缓问道:“你那未来公爹一开始找我说这事时,我是打从心底里抗拒的。不过,你今日倒是令我大开眼界,果然有几分真本事。”
颜子苒一愣,看着柳成铁,迟疑了片刻才道:“大人是故意要刁难我,好让我知难而退的?”
“女子习验尸,可不是一件值得说道的事。虽你我心中不觉得仵作低贱,但奈何这世间蠢笨愚钝者太多。我怕日后会有人因此而中伤你,故而本想劝你回去的。”
柳成铁叹了口气:“现在看来,你根本不在乎这些,倒是个当仵作的好苗子。我可以答应让你进入大理寺当特招仵作,但有个条件,你得考虑一下。”
“什么条件?”颜子苒心中一动,连忙问道。
“你看,我儿子其实长得也不错,要不你先跟江珣那小子把婚礼推迟一些,跟我儿子处处看?”
柳成铁一脸期待地看着颜子苒,俨然没有先前那副嫌弃的神情。
颜子苒都愣住了,而后连忙摆手:“柳大人莫要跟晚辈开玩笑,这种事,恕晚辈不能接受。”
柳成铁脸色悲戚:“果然还是不行吗?哎,算了算了。江次辅果然是得了个好儿媳,我都快羡慕死了。”
颜子苒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反而没有之前那般镇定自若了。
“行了,去找你未来郎君吧!他都快急死了,要不是为了避嫌,他恐怕早就到考核现场去了。”柳成铁挥了挥手,示意颜子苒可以走了。
颜子苒站起身,想了想,轻声问道:“那我这特招仵作的事……”
柳成铁抬头笑看着她:“你以为,这特招仵作的空额是给谁留的?”
“谢谢柳大人!”颜子苒会心一笑,而后告辞离去。
柳成铁抿了一口茶水:“哎,江政那家伙,为什么总是运气比我好呢?”
“大人又一次没能找到儿媳妇吗?”有侍从见状,笑着说道,“其实柳公子今年才十三,大人也不必如此着急吧?”
“咳咳……十三了,还小吗?不小了!”柳成铁脸色有些不自然地支吾着。
可惜,他看中了颜子苒当儿媳,颜子苒却理都不理他,正询问着大理寺里的差役,一路找到了大理寺左少卿的署衙之外。
江珣一直都在担忧着颜子苒的事,看到颜子苒在门外探头探脑的,惊喜之余,连忙迎了出来。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江珣打量了一下四周,而后看向颜子苒,“可是考核通过了?”
“嗯,应该是过了,柳大人都准许我在大理寺里走动,让我自己过来找你。”颜子苒点着头,然后一脸好奇地打量着江珣的新署衙。
江珣拉着她进了屋子里,带她看了一遍。
这儿比烟台府的同知衙门还要大一些,而且周遭摆满了许多书架,上面全是搁置着的卷宗。
“这些,都是整个大祯朝历年以来积攒的案卷吗?”颜子苒看着数不清的书架,轻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