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干将马镫带入军营后,直接带着马镫进了中军大帐,并详细询问了关于西域的风土人情。
马镫虽未亲自过西域,但爷爷和爹经常同马镫讲起关于西域的人和事,特别是爷爷张鹄还曾给马镫画过西域的路线图,马镫心中对西域的了解远胜于徐干,所以徐干对马镫很满意。
当徐干问起马镫路上有何装备时,马镫将徐干请到军帐外自己的马前,将马上的装备一一展示给徐干看,送信专用的包袱以及配套的夹板;辨别方向的司南;引火照明的火折子;医治伤口的金创药;适用于马上单手使用的弩箭;一把腰刀一杆长枪;还有一袋子的飞蝗石,看得徐干啧啧称奇,没想到马镫身上竟有如此多的装备。
徐干兴奋之余还让马镫练了几趟刀枪,都还不错;弩箭也试了试,百发百中无虚弦,好好好,徐干盛赞马镫并不比营中的军官差。
“马镫,我真没想到你小小年纪本领还不少,此番虽离家甚远,但好好跟我干,将来封个一官半职的也不是难事。”徐干笑盈盈地对马镫说道,这还没咋地呢,徐干就画上大饼了,看来从古至今画大饼都是当领导的通行做法。
马镫只是向徐干一抱拳,默默无语,脸上的悲伤还未散尽,徐干点点头,他能理解眼前这个年轻兵士的心情。
接下来,徐干又与马镫讲了军规,特别是关于军报军令的规矩,马镫是初入营的兵士,可担当却事关重大,军报军令哪个都不得延误,必须准时送达,否则军法处置。
马镫是驿置出身,对于准时送达概念的理解是透彻,况且马镫还具备行路送信的经验和技能,简直就是贴身传令兵的不二人选,马镫的表现大大出乎了徐干的原本只想找个驿卒向导的预期。
徐干当即任命马镫为自己的专属传令兵,然后他又召集各队军官到中军大帐,正式向他们介绍了自己的传令兵-马镫。
徐干向各队军官严令,马镫只听命于他本人,其他任何人都无权调动;而且马镫传的令都是他的军令,任何人不得违抗;任何人不准为难马镫,他要是从马镫嘴里得知有谁敢为难马镫,就地军法处置,这几道命令下来,各队军官面面相觑,纷纷看向这个刚入营的黑小子,心里都在合计,这是徐干家的哪门子亲戚?!
作为领导身边的人,马镫的待遇自然有别于普通兵士,衣,是传令兵的装束;食,是开的小灶,还另有特备的路上干粮;住,是有单人小帐,不必同普通兵士挤在一个行军帐里;行,是特备的快马,马镫从驿置带出的马便可堪用,徐干的这通安排绝对让军中大部分人艳羡不已,啧啧,这待遇都超过一般的低级军官了。
但好印象归好印象,给了马镫这么好的待遇,就得给主将出活,若是不称职,那对不起,只能滚回到普通兵士的行伍中了。
翌日,大军从酒泉开拔,马镫作为传令兵跟随在假司马徐干身边,昔日驿置里的伙伴们远远跟随,他们是无法靠近大军的,瘸腿的黄耳也在其中。
再见了酒泉驿,再见了爷爷和爹娘、再见了黄耳……
一路无话,大军顺利行进到敦煌,经简单休整后,准备从玉门关西出经北路到疏勒国与班超会合。
北路途径路线:玉门关-高昌壁-危须-焉耆-尉犁-乌垒-轮台-龟兹-姑墨-温宿-疏勒……逾四千五百余里路
而疏勒再向西北还有捐毒、大宛,从大宛再继续前进就是西域之外了;疏勒的西南方向就葱岭,翻越葱岭也到了域外。
据报,班超正驻扎在疏勒城东南河边的盘橐城内。
大军西出玉门关后,徐干将大军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本部军队,一部分是沿途投军而来的商旅、流寇等闲杂人组成的杂号军,未出玉门关时,这些后投军的人倒也不足为虑,可现在出了玉门关,徐干不得不考虑的一个问题就是,这些闲杂人中有没有匈奴派来的细作,而且越向西越凶险,徐干可不想大军还没同班超会合,就被匈奴包了饺子。
本部军队同闲杂军队之间相距半日的骑马路程,杂号军带队的军官是徐干亲自指派的机灵人,并赋予他们一旦出现异常事件能随机处置的特权,说白了,有哪个是在军队捣乱或被发现给匈奴送信或煽动哗变的细作,带队的军官有权将其直接斩了,然后再报徐干。
于是,马镫就得到了军旅生涯中的第一个任务,在两部分军队间传递军令,以便两部军协调行动,不得有误。
这一日,徐干从中军大帐口传一道军令,令后部的杂号军到一处山谷扎营,并向西北方向搜索警戒,因为本部军经过那里时,似有匈奴军队活动的迹象,所以要杂号军侦查并确认,以确保大军安全。
马镫得到的命令是:将军令送到,并待杂号军向西北方向侦查确认后,将军情带回,不得有误。
清晨,军寨营门大开,一匹黄骠马疾驰而出,马挂长枪、腰带刀的年轻传令兵英姿飒爽,“驾”的一声,黄骠马绝尘东去,这是马镫执行的第一次军事任务。
距离开酒泉驿已半月有余,马镫在军营中除了在徐干身边听差外,基本都是独来独往,几乎不与其他人交谈。有人向徐干汇报过马镫的情况,徐干非但不以为然,而且还更认为自己选对了人。若是马镫天天与攀谈,那身为自己贴身的传令兵,不知道得泄露出多少军事机密出去呢!
所以,徐干对马镫的沉默寡言甚是满意。
一旦离开军营,蓝蓝的天上白云飘,辽阔的地上马儿跑,马镫策马奔驰在原野就像出笼的小鸟,自由且畅快。
马镫迎着风畅快地呼吸,放眼前望路无尽头,那是家的方向,马镫不觉心头一沉,鼻子发酸,两只眼不禁流下泪来,在军营的这些日子里,马镫从未哭过。
马镫有心一口气骑马跑回酒泉驿,但回去又能如何,除了再次带去灾祸外,还能有什么益处?
马镫正在神伤之际,忽听一阵阵的哀嚎声传来,再仔细一听,竟是狼嚎,马镫顿时一激灵,随手摘下马鞍桥得胜钩上的长枪,向狼嚎的方向警戒。
远处草丛中,一匹灰色大狼正不断挣扎跳跃,它的左后腿却始终抬不起来,似乎被什么东西绊住,动弹不得。
哦,马镫明白,它应该是被兽夹困住了,这种东西通常在村庄或羊群附近多有埋设,但之前途经这里时并无村庄或是羊群;军队在野外扎寨有路砦也有哨兵巡逻放哨是不用兽夹的,只有单独行动的一小撮人夜宿时为了防狼才会布设兽夹,而在这野外的一小撮人就有可能是匈奴的探子。
马镫勒住战马四处观察,果然在距离灰色大狼不远的一个背风处,发现有篝火烧过的痕迹。
马镫下马过去一摸,灰中已无温度,看来在此夜宿的人早就走了,只剩下那只倒霉的灰色大狼,被困于此地。
看着一边哀嚎,一边舔舐被夹住流着血的后腿的大狼,马镫忽然想起瘸腿的黄耳,不知黄耳的腿伤如何了,钱三能不能给它按时换药,想到这里马镫不禁对大狼生起怜悯之心,实在不忍看它死于此地。
于是,马镫将长枪挂回到得胜钩,伸手抽出腰刀并转到大狼后面,蹲下身子慢慢接近到大狼身后。
大狼顿时弓起身体,嘴里发出呜呜的威胁,呲出老长的獠牙,喷着一嘴的血腥味,扭头盯着马镫,准备随时咬向马镫的手。
马镫用手中的刀磕了磕铁制的兽夹,发出的清脆金属撞击声让大狼的身体一抽,一看就知道这是一头经常跟人类打交道的狼,它知道金属声意味着什么,大狼的戒备之意更甚。
马镫用手里的刀试着别了别兽夹,嗯,有松动,应该撬得开,再试试,又松了些,看样子这兽夹也用了好久,咬合力已经没有那么紧了。
大狼注意到左后腿上的夹力随着马镫手中刀的撬动而时松时紧,它晓得马镫在试图替它打开兽夹,于是大狼就趴在地上,扭着头盯着马镫手里的刀,但戒备的呜呜声仍未停止,只不过不似方才那般要跃跃欲试地咬马镫了。
马镫心想这狼挺聪明呀,还知道自己在救它,于是马镫的胆子大了些,用双手握住刀,使出全力去撬动兽夹,“咔嚓”一声,兽夹开了。
兽夹是开了,但马镫猝不及防之下,手里的刀蹦飞到一丈多远的地方,刀尖插到土里,刀身兀自颤个不停。
大狼的反应很快,它立即从兽夹中抽出腿,然后返身一跃,面对向马镫,狼嘴里的热气夹着血腥味,直喷到马镫的脸上,而马镫却赤手空拳地与大狼面对面,这下可糟糕,给马镫吓出一身白毛汗。
糟糕,这下不会是当了东郭先生吧,马镫突然想起爷爷张鹄给自己讲起过的这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