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姑娘大姑娘回陈家后,那陈载通,稍有不顺心,就对大姑娘拳脚相加,专挑看不见的地方。”
云霓的哽咽混着更漏声,断断续续砸在青砖地上:“饭菜里时常被他使唤人放些大姑娘忌口之物,夜里也不让大姑娘好好安睡,不是无端找茬,就是言语羞辱。”
九疑的眼眶早已红透,泪水不断落下,她愤然转身时裙裾扫过妆台,玳瑁梳篦“当啷”一声摔在地上,裂开的齿缝里渗出暗褐色痕迹。
“还有呢?”九疑一字一顿地问。
这时,梓晴进来传话:“少夫人,小瑞说公子在陪舅爷,今晚歇在外书房。”
九疑点头,示意梓晴退下,此刻她满心满眼只有姐姐,无暇顾及其他。
云霓见屋里无其他人,继续说道:“陈载通常想出一些细小的法子折磨大姑娘,不让大姑娘轻易回娘家,还还用大姑娘的一儿一女威胁她。”
云霓说着,声音愈发哽咽:“大姑娘她她身上痛心里更痛,却又不敢声张,就怕连累了两位小主子。”
九疑听到这里,指甲再次掐进掌心,洇出血珠的疼痛让她愈发清醒。
“这个畜生!”九疑咬牙切齿地骂道。
这时,云霓想继续说,却犹豫了一瞬,面上隐有挣扎之色。
九疑捕捉到了这一表情,立刻厉声说道:“云霓,有什么话你都给我说清楚,不许隐瞒!”
云霓被九疑的语气吓了一跳,这样的九疑,这样的凛威,她从未见过。
犹豫间,九疑再次催促。
云霓又是一怔,忆起临行前老爷夫人的嘱托,不许将这事告诉任何人。
云霓的耳坠在烛光里乱晃,她踉跄着后退半步,后腰抵住冰凉的青瓷画缸,指尖将袖口揉出层层褶皱。
她觉得更漏声愈发刺耳,铜壶滴下的水珠像砸在她天灵盖上一般。
九疑又催促起来,泪扑簌簌落下:“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不能讲的?”
“姑娘”临行前夫人将茶盏重重顿在案上的声响,此刻竟在耳畔炸开。
她不敢说,可面前的九疑竟有骇人之感。
夫人特意交代过,有些事有些事得烂在肚里。
“说!”九疑喝道。
“奴婢当真不知。”
话音未落,九疑抄起手边锦匣重重拍在黄花梨木几上。
云霓惊得浑身一颤。
“你每藏一句话,便是在姐姐身上多剜一刀。”九疑说道。
铜漏在此时发出空响,水漏将尽。
云霓在明灭的光影里望见九疑眼底血丝,忽然想起大姑娘临别前也是这样猩红的眼。
她膝头一软跪倒在地,喉间涌上铁锈味。
“我我隐隐听到,陈载通说有一个人许给他好处,只要他低头去桑家接回大姑娘,便保证让他得秀才之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