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子方听后,不以为然地撇撇嘴,不再说话,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泡在热水池里,周围的水汽好像也笼罩着他们此刻沉重压抑的心情。
寇大彪陷入了沉思,他心里其实认同元子方的说法,他并没有比元子方这样的人善良到哪去,他可以借口这些是因为生活的无奈,而元子方难道不是因为生活的无奈吗?大家都是普通人在挣扎中求生罢了。他心里清楚,回到社会后,元子方和他都走上了不同于他人的道路。无论其他人都在干什么,或者其他人告诉你应该干什么,你最后能赚到多少钱才是真的。以寇大彪对放贷的了解,放贷也绝非把钱借出去,最后吃点利息那么简单,万一拿不到钱,就会变成坏账,再要去追讨那就又要触碰法律的底线。仅凭他和元子方,是远远不够的,毕竟他们在这社会上才混了几年,并没有什么人脉背景,到时候的结局肯定就是出事。
寇大彪的眉头皱得更紧了,额头上的青筋微微凸起,他叹了口气,率先打破了这短暂的沉默,“兄弟,你说得对,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我还是那句话,我只想当个无忧无虑的普通人。”
元子方闻言,语重心长地开口道:“兄弟,你知道我为什么拉着你吗?”
“是因为我有利用价值?”寇大彪带着试探的口气反问道。
“是的,但也不绝对是。”元子方咳嗽了一声,继续严肃地说道:“兄弟,你在部队时我就发现了你的许多优点,你喜欢动脑子,又讲义气。不过你的缺点也很明显,你喜欢钻牛角尖,眼界太狭窄了,一直都是小富即安的思想。”
“我有自知之明,我一没文凭,二没胆量,我只是个普通人。”寇大彪回答道。
元子方摆了摆手,继续说道:“无论你在社会上干什么,你总要有自己的心腹。无论是干什么大事,自古以来,从来没有谁能单独一人成事。”
寇大彪沉思片刻后回应道:“兄弟,你说的有道理。但我认为这种事是不可能长久的。现在你挣点快钱,可以后呢?”
元子方皱了皱眉头,“兄弟,你这就是典型的保守思想。你看现在的社会,到处都是机会,就看你敢不敢抓住。我拉你进来,就是想让你跟我一起把这个生意做大做强。我们可以建立起一套完善的体系,降低风险。”
寇大彪轻轻摇了摇头,“兄弟,你太天真了。你以为那些法律是摆设吗?借贷这行水太深了,不是我们这种小人物能把控的。而且,你拉别人投钱,有没有风险你自己心里清楚。”
元子方有些激动地提高了声音,“兄弟,你总是喜欢讲这种泄气的怪话。没错,是有风险,但我们可以想办法规避,可以学着别人一样慢慢来。那些在借贷行业做得风生水起的人,一开始不也都是白手起家吗?”
寇大彪深吸一口气,“兄弟,你说的这些听起来很美好,但实际操作起来太难了。我们没有足够的资源和背景,一旦出现坏账或者客户耍赖,我们能怎么办?去打官司?那得耗费多少时间和精力?到最后可能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元子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缓缓地说:“兄弟,我知道你担心的事情。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一直这样畏首畏尾,我们永远只能在社会底层挣扎。我不想过那样的生活,我相信你也不想。”
寇大彪看着元子方的眼睛,认真地说:“兄弟,我理解你的想法。但我更想要一种安稳的生活。我不想每天提心吊胆地过日子,担心会不会被警察找上门。我觉得,钱虽然重要,但不是生活的全部。”
元子方叹了口气,“兄弟,你说的这些我也明白。但别人能做,我们为什么不行?我早就摸清了这一行的门道,这个社会,能搞到钱,才是真的。”
寇大彪咬了咬牙,“我很感谢你这么看重我。但我真的不行。我不想卷入你的借贷生意,我只想过我自己的小日子。”
元子方无奈地摇了摇头,“好吧,兄弟。我尊重你的决定。但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后悔今天的选择。”
浴池的气氛再次陷入了一阵沉默,周围只有热水池里的水轻轻荡漾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寇大彪打破了沉默,他试图再次劝说“兄弟,我只想告诉你,无论你干什么,我都会把你当成一辈子的兄弟,只是我这里确实没钱资助你。”
元子方不禁苦笑,带着调侃的语气回复道:“兄弟,想从你这里抠点钱出来真的是难。不过算了,这些我也就早预料到了。”
寇大彪知道自己无法改变元子方的想法,他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那你自己一定要小心。如果有一天你想收手了,一定要及时收手。”
元子方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兄弟。谢谢你的关心。”
寇大彪心中思绪万千,他深知元子方所说的利用价值背后的深意。他在心里默默盘算着,自己远没有黄雷、老申他们有钱,在元子方的那里,自己似乎没有什么实际的经济价值。那元子方为什么还愿意在自己面前透露其中的秘密呢?
他渐渐明白,自己对于元子方来说,可能只是一个满足情绪价值的倾听者。元子方骗了别人,需要找个人分享他那所谓“成功”的喜悦,而那些被他骗的人,他自然不能去说,所以就只能有意无意地跟自己提起。自己就像是他情绪的垃圾桶,在他需要倾诉的时候,能在旁边听着就好。
寇大彪也清楚,元子方现在看似有钱,但他沉迷赌球,这是个巨大的隐患。一旦哪天他欠了钱,肯定会第一时间想到自己。现在大家还能相安无事,互称兄弟,可真到了要借钱的时候,那可就是个极其棘手的难题了。自己本来就没什么钱,而且他也不想卷入元子方那些不靠谱的事情当中。
他又想到,现在的自己除了祈祷元子方别出事,确实没有其他办法。自己没能力帮元子方解决工作或者生意上的问题,更不想被他拖下水。在元子方的这个局里,自己是最微不足道的存在,却又被他当作一种特殊的“利用对象”,这种感觉让寇大彪心里很不是滋味。
就这样,两人彼此心照不宣地泡完了澡,便来到了休息大厅。大厅里的灯光依然昏暗暧昧,空气中弥漫着的混合味道似乎更加浓郁了。寇大彪找了个空位躺了下来,那床有些硬,毯子也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潮气,但他实在是太疲惫了,白天的折腾让他的身体像是被抽空了一般。
元子方还在旁边兴奋地说着一些关于流浪队晚上比赛的事。可寇大彪此时已经听不进去了,强烈的困意如潮水般向他席卷而来。元子方察觉到寇大彪的心不在焉,便伸手推了推他,还在他耳边叫着他的名字,可寇大彪就像完全没听到一样,眼睛一闭,就呼呼大睡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