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大彪坐在元子方身旁,凝视着电脑屏幕上比分信息,心里五味杂陈。这场比赛已经接近尾声,而元子方的全神贯注让人不禁猜想,究竟是什么样的赌注让他如此牵肠挂肚。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氛围,每一秒都像拉长成永恒。
“兄弟,”寇大彪小心翼翼地开口,“关于那把刀的事,我们回头再谈。我现在得早点回家了。”
元子方的眼神并未离开屏幕半分,手指在键盘上舞动,似乎正在进行最后一次的押注。寇大彪的好奇心被彻底激起,他忍不住问道:“兄弟,在这种时候,你还打算下注?这都快结束了,还能赌什么?”
元子方的动作戛然而止,他按下回车键,随后便是一片寂静。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种异样的平静,仿佛在等待命运的判决。寇大彪能够感觉到,这一刻,空气仿佛凝固,所有的一切都在等待那即将揭晓的答案。
随着比赛进入伤停补时,双方仍旧保持着零比零的僵局。寇大彪手中的鼠标轻轻晃动,刷新页面的速度几乎与心跳同步。他清楚,这种鼠标点一下就能下注的方式,非常会让人失去理智,等你再反应过来,再后悔就来不及了。
“兄弟,”寇大彪的声音沉重而坚定,“别再继续赌了,今天的事,就当是个教训吧。”他试图安抚元子方那颗悬着的心,但对方的反应只是嘴角细微的抽搐,以及隐藏在桌子下面不停颤抖的双腿。显然,元子方正在竭力克制着内心的波动。
正当寇大彪准备点燃一支烟,给这紧张的气氛带来些许慰藉之际,元子方耳机里传出一阵轻微的哨声,这是网站上提示比赛进球的音效。那声音瞬间点亮了元子方紧闭的双眸。他猛地睁开眼,目光如炬,双手飞快地在鼠标上移动,飞快地刷新着比赛的信息。
寇大彪心头一紧,急忙扔掉尚未点燃的香烟,关切地问:“兄弟,你怎么样?冷静点,别这样。”他担心元子方的精神状态,生怕赌博的压力导致好友崩溃。
元子方的脸上先是掠过一丝困惑,继而是难以抑制的狂喜。他的笑声中夹杂着哭腔,表情扭曲,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寇大彪见状,连忙上前扶住他:“兄弟,你没事吧?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我赢了,兄弟,我真的赢了!”元子方激动得几乎无法自抑,紧紧抱住寇大彪。然而,寇大彪并没有立即回应,他怀疑眼前的一切不过是幻想罢了。
“呃哼,呃哼。”元子方清了清喉咙,声音渐渐平稳下来。他双眼放光,指着屏幕上最新的比分,一字一顿地说:“兄弟,你看,我这次真的赌对了。”
寇大彪瞪大眼睛,仔细核对比分。果然,圣米伦在最后关头攻入制胜一球,一比零绝杀了流浪队。他揉了揉眼睛,再次确认,难以置信的事实就这样摆在面前。
“真是一比零,”寇大彪喃喃自语,震惊之余更多的是不解。
“我本来以为流浪队会进球,但不管怎样,圣米伦的进球也算数,我的大球盘口依旧有效。”元子方的声音中带着掩饰不住的喜悦,他仿佛重新获得了新生。
寇大彪继续追问道:“那你到底赢了多少?”
元子方神秘一笑,伸出三个手指,摆出一个“ok”的手势。寇大彪猜测道:“三千?”
元子方摇头失笑:“兄弟,你太低估我了。这次我赢了整整三万块钱!”
\"三万?\" 这个数字如同一道闪电划破宁静的夜晚,令寇大彪心头猛地一震,整个人陷入了短暂的呆滞状态。仅仅几分钟之前,他的心思还完全沉浸在如何抚慰好友元子方的情绪中,而现在,突如其来的好运彻底颠倒了他的世界。这就是赌博的魅力吗?寇大彪感到茫然无措。
从小到大,在他的认知体系里,涉足赌博无疑等同于自寻死路,周围的大人们时常以此为话题,惋惜那些因沉迷其中而输得倾家荡产的不幸者。然而,眼前的事实却显得格格不入:元子方似乎掌握了某种神秘法则,屡战屡胜,甚至依靠赌博改善了自己的生活质量。
但即便亲眼见证了兄弟的成功案例,寇大彪依旧坚守着自己的底线,他深知,真正的智慧在于认清事物的本质,而非盲目追求表面的浮华。他始终坚信,人生的每一步都应该踏实稳健,正如古语所云:\"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那恭喜你了,兄弟,但我有点累。我明天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寇大彪的话语中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倦。
元子方嘴角扬起一抹微笑,建议道:\"兄弟,今晚别急着回去,让我请你一顿。再说,你那流星落的损失,我还没赔给你呢!\"
寇大彪礼貌地婉拒:\"真的不必了,我明天一定要赶往外婆家,这事对我来说至关重要。\"
听到此话,元子方微微一笑,起身抖落身上的烟灰,\"既然如此,那我就陪你下楼,帮你拦辆出租车吧。\"
寇大彪连忙摆手:\"不用麻烦你了,兄弟。我也不是讨饭瓜子,怎能麻烦你帮忙叫车。\" 说完,他也随之站了起来。
两人一同步出网吧大门,彼此交换了最后的寒暄与祝福。元子方迅速招手叫停一辆经过的出租车,身影随即融入茫茫夜色之中,留下寇大彪一人伫立街头。此时此刻,街道上行人寥寥,连最后一班公交车也已驶离视线范围。无奈之下,寇大彪只好选择了打车返回,结束这场充满戏剧性的夜晚之旅。
回到家门口,寇大彪突然感到一股强烈的倦意,他打开门进入,此时父母早已经睡去,寇大彪小心翼翼地脱下衣服,尽量不发出声音。家中的那只爱犬菲菲,嗅觉灵敏地察觉到了主人的气息,兴奋地跑出来迎接。寇大彪轻轻抚摸它毛茸茸的脑袋,低声安慰,随后转身爬到了自己的床上。
这一天的劳累似乎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放,寇大彪闭上了眼睛,然而他的思绪却依旧不能平静,户口,动迁,这两个关键词,不断在脑海中盘旋。他开始想象,或许这就是上天给他的一次机会。在半梦半醒之间,他仿佛看见了自己成功改变命运的画面。
第二天一大清早,原本都会睡得自然醒的寇大彪,这次起得特别早,他迅速收拾好心情,准备向母亲倾诉心中的打算。当他走进客厅,看到母亲正忙着准备早餐,便抓住时机开口。\"妈,我想把我的户口迁到热河路去。\" 他的语气略显急迫,却又不失礼貌。
母亲放下手中的活,抬起头,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惊讶与警惕。“热河路?外公现在是户主,你找谁帮你去迁户口?\" 她的语调中带着疑惑,仿佛在告诫儿子,世事并非想象中那么简单。
寇大彪耐心解释,将从元子方口中得知的信息一一陈述,“是元子方妈妈的那个相好,他说可以操作,而且元子方他们家的户口都能迁到陌生人家中。这事情应该假不了。”
母亲听罢,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凝重,她摇头叹息,“人家肯定是骗你的,你小阿姨那么有本事都没迁进去,派出所都找不到人。你肯定进不去的。”
“可是,妈妈,试试看又没事,反正又不会少块肉吧。如果户口真能迁过去,我以后就有了希望。” 寇大彪试图说服母亲,语气中带着些许哀求。
然而母亲的态度并未软化,反而更加坚定,“热河路那个地方,我们又不是没住过,动迁最多几万块。况且你外公万一不同意呢?”
面对母亲的反对,寇大彪并没有轻易放弃,“那妈妈,你帮我和去和外公说说行吗?如果这件事成功了,我肯定去外面好好上班。” 他的声音里夹杂着诚恳与期待。
但母亲的回答却是斩钉截铁,“我看你是家里蹲港特乐,几年以后房价肯定要跌的。你现在就该去好好上班。”
寇大彪忍不住反问,“那万一房价不跌呢?我以后怎么办?” 他试图找到一条能够说服母亲的理由。
“现在已经涨得那么厉害,怎么可能一直涨?以后说不定几万块都没人买,真不晓得你脑子里在想什么。”母亲的话语中充斥着对现实的清醒认知。
最后,面对母亲的不理解和反对,寇大彪的情绪达到了顶点,“你不肯帮我去说,那我自己去外婆家。”说完,他用力摔门而去,留下的是母亲愕然的目光和久久未能平息的争执氛围。
寇大彪心里七上八下的,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一边走一边纠结要不要就这么贸然出现在外婆家门口。他心里没底,不知道外婆会作何反应。毕竟,不经通知突然造访,总是有些唐突。但是,想到户口问题的紧迫性,寇大彪还是决定放手一搏,哪怕结果不尽人意,至少他尽力争取过了。
外婆家的距离并不远,几站公交车的路程而已。很快,寇大彪就站在了熟悉的门前。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按下了门铃,那一刻,他的心像是被无数根线牵引,既期待又害怕。
不久,门缓缓开启,寇大彪一眼就看到了慈祥的外婆,她的神情里藏着几分惊讶。寇大彪立刻挤出笑容,轻声道:“外婆,我是寇大彪。”
外婆见到是他,笑意更浓,调侃道:“哟,这不是我们的寇大爷,怎么有空来看外婆啦?”
寇大彪不好意思地笑了,挠了挠头,脱下鞋子,换上了屋内的拖鞋。外婆的热情和熟悉的家庭气息,让他紧绷的心情稍微放松了一下。
寇大彪就像回到了温暖的港湾,但他此行的目的却令他心中五味杂陈。按照规矩,小孩见到大人都要先叫人。他恭敬地向每一位长辈问候,先是外公,接着是舅舅和舅妈,每个人都报以微笑和亲切的应答。外婆则在一旁忙碌着,随口吩咐舅舅:“大银,你去菜场买点菜回来,中午加几个菜。”
外公在寇大彪读书时就因为脑溢血半边瘫痪了,大部分时间只能待在房间里,坐在那张旧藤椅上,对着电视机度过一日又一日。寇大彪望着外公的身影,心中涌起复杂情感——巧的是,他的爷爷,外公,爸爸,和他有直接血缘关系的男人都是瘫子,对于这种照顾瘫痪病人的家庭,他再熟悉不过了。
寇大彪知道自己必须开口,必须讲明来意,但和谁开口?怎么开口?却让他陷入了深深的思考。往常过年过节,都是和父母一起来,如今他自己一个人就自说自话来了,一时间也不知道开口先聊些什么。
外婆忙碌于厨房的水槽旁,熟练地淘着米,时不时抬头对寇大彪说道:“桌上放着些橘子,自己动手拿啊,别客气。”声音里满是疼爱与关怀,仿佛是在用最质朴的方式欢迎这位许久没来的外孙。
寇大彪闻言,点头应允,显得有些拘谨。他走到桌边,抓起一只橘子,笨拙地剥开皮,果肉鲜亮诱人,汁水饱满。他一颗接一颗地塞进口中,咀嚼的声音掩盖了内心的慌乱。这份甜中带酸的滋味,不仅滋润了他的喉咙,也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那份因未知而生的紧张感。每一瓣橘子都被他细细品味,好像这样就能让时间慢一些流逝,给予他更多思考的时间。
外婆的头发花白,依旧戴着那副破旧的老花眼镜,偶尔传来的咳嗽声,让寇大彪心头不由地一紧,上次与外婆相见,已是今年年初的团圆时刻,那时家中热闹非凡,欢声笑语充满了每一个角落。妈妈这边的亲戚聚首,成为了每年不可或缺的传统,大家围坐一桌,共享佳肴,共叙家常。
而现在,寇大彪孤身一人造访,又带着不纯的动机,这让他此刻如坐针毡。记忆中,与外婆单独相处的机会寥寥可数,尤其是长大成人后,这样的场合更为罕见。他发现自己竟一时之间找不到话题,与自己亲爱的外婆竟然也无话可聊。童年时期的点滴回忆浮上心头,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似乎离他越来越远。
更让他忧心忡忡的是,外婆一会儿是否会再问他的情况,特别是关于工作和生活的种种。这些问题虽出自关心,但对于此刻心境忐忑的寇大彪而言,却无疑增添了额外的压力。
寇大彪端起桌上的水杯,一饮而尽,试图平复内心的波澜,静静地迎接即将到来的对话。不久,外婆完成了一系列家务活,将洗净的大米倒入电饭煲内,随后仔细擦拭灶台,动作娴熟而从容。她从衣兜中掏出那包熟悉的飞马牌香烟,不经意间的一举手一投足,透露出一种日常生活的仪式感。外婆的目光落在寇大彪身上,随即主动递过一根烟,这一行为打破了两人间的沉默。
尽管有些许意外,寇大彪还是接过了外婆手中的烟,那一刻,一股莫名的温暖油然而生。点燃香烟,轻吸一口,那熟悉的烟草味瞬间唤醒了深藏的记忆。飞马牌香烟并不名贵,但它承载的意义远超物质价值,它像是一个时光机,将寇大彪瞬间拉回那个纯真无邪、充满欢声笑语的童年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