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推开萧胤往前走去,萧胤一箭步追上来,张开双臂挡在他身前。
“出使西域是家国大事,凡我大夏子民都有权力过问你,你答应得那样爽快,去西域后,玉沧若再提出割地谈和的事,你如何应答?”
金卯被他逼得心口阵阵作痛,血气涌上喉头,金卯艰难的咽下去,瞋目望着他。
“要么答应他们,要么杀了皇帝,这就是我站在这块土地上的目的!你不是要我么?若你能化解两国争端,我解衣供你驱使!”
“你……!”萧胤气得脑子轰鸣,有一瞬间没站稳差点倒下去。
太可恶了!
他做梦都没想到,这人竟然会说出这等大逆不道的混账话!
他原以为金卯就算是个小心眼,也还有点风骨藏在里面,原来竟是他看差了!
这是个没有骨气的卖国贼!
“奸佞!”
萧胤忍不住痛骂一声。
“唰——”
他蓦然拔刀,把锋利的刀口抵在金卯脖子上。
金卯眼神哀凉的笑了一下:“奸佞?”
他心想,你懂什么?
你知道五百年后的世界会因为这场纷争落入无限期的停摆么?
你知道全天下人加起来,都敌不过支道弃一个魔怔的念头么?
他能做的只有两件事,要么顺从夏武帝,阻止大战,要么杀了夏武帝,把罪恶根源掐死在萌芽期。
“你要是能杀掉皇帝,我就不当奸佞了。”他说道。
这句话成功点炸了那即将崩溃的少年。
少年崇拜英雄,崇拜荣誉,忠君爱国是家训,文死谏武死战是刻在骨子里的文化基因。
他是大夏的子民,宁死也不会向四方蛮夷低头,就算大夏死得只剩他一个人了,也要提着刀把敌人的头颅削下来当球踢!
他没法接受自己竟然喜欢上了这么一个无君无父的东西!
“乱臣贼子!”
少年手中的刀忽然间割破金卯皮肤,血线顺着刀刃向下延伸。
家国在上,他本应该在这里处死金卯的。
但这人含泪噱笑的样子猝然把心口揪出一片血来,他疼得入骨,移开刀退后几步。
许久,萧胤声线沙哑着,一字一字缓缓说道:“你说得对,道不同不相为谋,该散了——”
在他心中,家国的分量大过一切。
他纵然喜欢金卯,但还不至于傻乎乎的和对方同流合污。
萧胤背过身,他走后原地留下一把骨刀。
那是金卯求了好多次,萧胤都舍不得交出来的东西——这把骨刀是金卯唯一的东西,所以他厚着脸把刀留在身边,往后金卯走得再远,也会记起自己还有个东西放在他这里,就会来向他讨要回去。
他如今把刀还给金卯,就算是恩断义绝了。
他态度坚决,不想和一个名利熏心的卖国贼扯上任何关系。
宫正找到这边,乍然看到金卯一脖子血,慌道:“萧胤伤你了?”
金卯擦了擦脸,捡起骨刀:“他发酒疯。”
骨刀上带着少年的温度,落在掌心里有些烙人。
西域黄沙遍地,入了十月,寒风能把人脸皮割破。
金卯穿着斗篷,厚厚的毛领遮了他半张脸,他回头望去,透过白茫茫的沙丘看向来时方向。
走了两个月,他已经深入西域腹心了。
“金先生——”乎图笑道,“再走三十里,就到玉沧了。”
金卯呼出一口白气,座下黄马吃力的在沙子中跋涉,他抬眸向前,良久,翻过沙丘,终于看到一座规模庞大的古城。
玉沧一行人欢呼起来,金卯静静注视着这座沙漠里的古国。
前方,一群少年带着鹰犬跨马出城,跑到一半,为首的人掣着马转了个弯,来到众人面前。
“乎图——”少年披头散发,头上戴着一条红抹额,看到乎图时,锋利的双眸一弯。
转眼看到金卯,那双刀子似的眼睛又眯起来。
“夏人。”少年溜着马来到金卯面前,抬手就要揭开金卯堆到脸上的围领:“脆皮么?穿这样厚。”
乎图连忙制止少年:“托铎殿下!这是公主特意派来的使者,切不可无礼!”
托铎闻言,干脆利落的把金卯脸上的围脖扒下来,冷风呼啦一声,撞到金卯脸上,当即就僵了半张脸。
少年看到金卯双目圆睁,嘚瑟的笑起来,吆喝一声,就带着一帮小喽啰土匪似的杀向远方,所过之处白尘溅起三丈。
少年顿在远处,满头卷发被西北风吹得跟狮子狗似的,他张扬道:“你那毛领不好,本王子给你猎只狐狸重新做!”
金卯没好气的把毛领堆上脸。
乎图尴尬的看着金卯:“金先生亲自织的毛领自然是极好的,是我们小王子不识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