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过去,京城裹上了一层厚厚的素白。
悉数污浊都好像被埋在这层圣洁下的白雪下,像给大地穿了一层厚衣,触之才发现冰冷至极。
过了巳时,天放了大晴,碧空如洗,晃得人睁不开眼。
金卯望着陌生的床顶,柔软温暖的大床几乎把骨头烘酥了。
他欠了个身,旁边没人,属于对方的温度早已淡下去。
糟!
他赖床了!
金卯从未出现这种失误,慌忙爬下床,往外跑去。
厨房里的人挽着袖子,高大的身躯将这不大的地盘衬得越发狭窄,他一手拿着面团,一手拿着刀,飞快地将面削下锅。
霜白的利刃擦着手掌,仿佛下一刻就会削掉半只手,对方却心大的捏着面团,速度不减。
金卯眼皮狂跳。
“殿……”
“看火。”
贺寅将面削完,拿着铲子在锅里翻转。
金卯蹭去灶口,这才注意到对方已经做好两碗炒菜,弄了一碗鸡蛋汤。
他暗暗汗颜,主要是担心贺寅又像昨晚那般不拘小节,将没洗的菜丢下锅。
他往灶肚里添了一根柴,眼睛一眨,贺寅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怕吃到虫子?”
金卯慢吞吞回道:“它恐怕也不想被吃。”
贺寅笑了笑,捞起面:“给你加餐还不好么?好歹是一块肉,南疆有百虫宴,竹虫、蟑螂、蜘蛛……”
“奴婢不知道百虫宴。”金卯闷声打断他,“殿下是金枝玉叶,以后厨房的事交给奴婢就好了。”
“天天给我做馒头?”
“……还可以做面糊。”
贺寅随意地把油盐倒进面盆,搅拌两下。
“难为你会这两样厨艺,去洗手。”
金卯蹭起来,走到井边水桶前,舀了一瓢水,指尖伸进去搓了两下,倒掉。
贺寅偏头看了一眼:“……”
他心想,这难办了,怕冷怕热,嘴刁脾气大,不好养。
吃过面,金卯站在自己的屋子前,抿了抿嘴。
他想要自己的屋子,不想和贺寅睡。
贺寅睡觉要抱他,手脚搭在身上,死重死重的,睡一觉起来像干了两天活,浑身都不得劲。
金卯细声道:“殿下,奴婢的屋子被锁上了。”
“是啊,被锁上了。”
金卯手揣在袖子里。
他的衣裳都在屋里,身上这件是昨晚穿的浴袍,小腿光在外面,怪冷的。
他继续细声道:“奴婢想进去拿衣裳。”
贺寅掰着他肩膀回自己房间,打开衣柜。
五颜六色的大花袍陈陈相因,全是给金卯准备的。
“跑了半天才买到的,这些都比那提笔还是什么的人买的暖和。”
金卯看了一下。
这些不说绝丑,但也并不美观,穿着肯定像西北大农村里的小媳妇。
“花的呢。”瞄了一眼,“还有红配绿。”
“我就知道你喜欢,不试试?”
金卯不太情愿的挑了一件绿花大棉袄,顿在原地。
他要穿衣裳了,贺寅却站在旁边,看样子是不打算避嫌。
带着薄茧的指尖轻轻附上他的后颈,往前。
金卯脑子嗡的一下,眼尾浮出一抹胭脂红。
“殿下是天上的明月,不应当和奴婢这样的人厮混,殿下应当同正人君子交游,以备……”
贺寅忽然将他扔去床上:“继续说,说点好听的。”
金卯脸色煞白,连滚带爬的跑开,又被对方摁回去。
金卯眼眶红了:“贺寅——”
贺寅俯着身子,眯了眯眼,瞧着身下的人。